”
他站起身,沖李瑞景道,“走吧。”
李瑞景乖乖跟著走了,臨到門口,陳亦又氣不過似的,轉身道,“爸媽是不是拿你當親兒子你比我清楚,雖然你小時候干過不少混賬事,但我也是真心拿你當大哥的。”
大概是覺得這番話過于矯情,陳亦又道,“我不在意那點家產怎麼分配,現在賺的錢都花不完,別整得好像是你讓我似的。”
李瑞景捏了捏陳亦掌心,他覺得陳卓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陳卓也沒反駁,只道,“你很優秀,弟弟。興華集團在你手下經營一直蒸蒸日上,比由我接管強多了。”
陳亦一口氣堵在了心口,陳卓明明在夸他,他卻覺得十分怪異,于是拽著李瑞景走了。
他的步子邁得非常快,好像跟陳卓在同一層樓呼吸都燒心似的。李瑞景不太能跟上,只好跟他說慢點。
陳亦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見李瑞景捂著腹部,不由緊張的伸手摸了摸,“肚子疼嗎?”
“不疼。”李瑞景笑了笑,按著他的手感受過一陣胎動,道,“妹妹在說爸爸慢一點,我的小短腿追不上啦。”
“……對不起。”陳亦的掌心貼著他的腹部,內心緩緩平靜下來。
原本他的心情十分復雜,一半是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另一半是如今的真相于他而言也很沉重,知道陳卓才是那個遺腹子,他的心情并沒有好轉分毫。
為什麼,他和大哥不能都是爸媽的孩子呢?
陳亦過了很久很久才明白,其實在陳興平和秦曼麗眼里,一直以來都將大哥視如己出,他們都是父母親生的孩子。
秦曼麗想要自己的后代出類拔萃、卓越非凡,陳亦的出生“亦”寄托了這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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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陳卓才卸下渾身的偽裝。他筆挺的脊背彎曲了幾分,雙目漸漸赤紅,再次陷入久遠的回憶里。
得知真相那一年,陳卓剛滿20歲,他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醒來的時候,他被夜場結識的玩伴扔到了街邊,身上的名表、錢包、手機都被洗劫一空,對方甚至連他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外套也給扒走了。
好歹留了一身蔽體的衣褲,給他留了最后的體面。
陳卓宿醉的腦袋一陣脹痛,他花了很久才模糊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麼,卻連那個酒吧名字和騙子的臉都記不清了。
他渴得要命,稍微清醒一點便隨手推開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拿了一瓶礦泉水和面包。
由于身無分文,陳卓沒敢拿太貴的東西,他把這兩樣擺上收銀臺,跟收銀員說借他電話聯系一下家里。
那店員見他一身酒氣,邋里邋遢,以為他是流浪的酒鬼,怕給了手機陳卓拿著就跑,于是道,“先生,我們這小本生意,概不賒賬,要打電話麻煩您去找個電話亭。”
陳卓一陣煩躁,他摸遍渾身上下,無奈道,“我把衣服抵你行了吧?”
他身上的t恤是奢牌新款,大四位數。
那店員樂了,看著他t恤上顯眼的logo,心說我要你一個酒鬼的A貨干嘛,于是搖搖頭表示不能通融。
兩人膠著著,身后忽然出現一個弱弱的聲音,“我來幫他付吧。”
陳卓循聲望去,發現那是一個個頭很矮的初中生,穿著一中的校服,頭垂得很低。
那個學生給他付了錢,一瓶水、一個面包,加起來只要5塊5。
他把東西拿給陳卓的時候抬了下臉,臉上有很明顯的傷口,眼睛那處紅了很大一塊,乍看之下十分恐怖駭人。
陳卓顧不上那麼多,先把礦泉水干了,口渴癥狀有所緩解后,他再一次看向那個學生。
他這才發現對方臉上的傷疤不是真的受傷了,而是一塊紅色的胎記。那胎記顏色又紅又艷,霸道地從眉頭到眼瞼蔓延開來,將整張臉的存在感都奪走了,所以陳卓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孩子長得真寒磣。
男生好像已經習慣了別人探究的目光,沒有說話。
兩人并肩出了便利店,陳卓轉頭道,“電話借我,我聯系上家里就把錢還你。”
那男生搖頭道,“不用了,也沒多少錢。”
陳卓也不知自己對著“救命恩人”是哪根筋不耐煩,怒氣沖沖道,“叫你給就給。”
男生過了一會兒才窘迫道,“……我沒有手機。”
陳卓:……
他無奈道,“你還有多少錢?”
男生很聽話,乖乖掏出了身上所有紙幣,加起來連一百都不到。
陳卓一陣無語,電話亭需要投幣才能打電話,他想也沒想,轉身回便利店換了幾個硬幣,又買來一提啤酒,搭上男生肩膀,“走吧,陪我喝酒去。”
男生有些猶豫,似乎想說“我不會”,但看了看搭在肩頭的手,最終什麼也沒說,跟著他走了。
這麼沒有戒備心的小孩,陳卓也是第一次見。他都不怕被人拐跑的嗎?不過他轉念又想,男生長得這麼嚇人,應該很安全。
兩人尋了處天臺吹風,陳卓本來就沒醒酒,五聽啤酒下肚,他再一次喝高了。
情不自禁的,他就對著男孩訴說了自己的身世。
那男生靜靜聽完,忽然感慨道,“原來……每個人活著都很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