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唯一的一次見面可能就是永訣,他又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你明天還要過去嗎?”
“中午過去一趟。”
“那明天中午我跟你去看看他吧,順便和你一起吃飯。”
輕撫著他腦后的發,陳飛麟說:“好,他會很高興的。”
第62章 要他的命
回到宿舍后,鐘航問起了他去見陳方文的過程。
得知陳方文竟然是惡性淋巴瘤,而且發展到第三期了,鐘航和他一起坐在床沿,陷入了沉默中。
陳洛愉的手肘撐在膝蓋上,上半身向前傾斜,垂頭看著地面。許是這個角度以及回到熟悉環境的緣故,他眼睛有些酸,在鐘航無聲地拍了拍他肩膀后,一顆淚珠悄然凝結,又迅速落在地面上。
他頭垂得更低了,隨后聽見鐘航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
“要不要告訴外婆和阿姨?”
在回來的路上,陳洛愉有考慮過這點。但是陳方文只悄悄見了他,也沒有提起別的,他道:“先不說了吧。”
“也好,”鐘航嘆著氣,“說了只會讓大家都不高興,畢竟也過去二十多年了。”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陳洛愉不想放任自己沉浸在負面情緒里,便起身洗澡。鐘航看他拿衣服,又問道:“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去北京?”
“應該就這幾天了。”
“其實他這個情況……”鐘航欲言又止地看著陳洛愉。
他們學的都是臨床醫學,陳方文現在這種身體狀況,去了可能就沒機會再回來。見陳洛愉不接話,鐘航只好攤開來問:“如果只見了這麼一面,以后你會不會后悔?”
動作一頓,陳洛愉伸出去的手撐在了衣櫥中央的擋板上,安靜了一陣后繼續拿衣服。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就進衛生間去了,看著被關上的門,鐘航嘆了口氣。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別說陳洛愉作為當事人了,連他這個外人都覺得如鯁在喉,尤其是想到第一次見親生父親就可能是永訣,放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這一晚陳洛愉失眠了,到凌晨四點多才睡著。不過他睡得不踏實,還做了噩夢。夢里的他很小,在黑暗中一直跑,到處找著陳方文。可無論他怎麼跑都擺脫不了那片迷霧一樣的黑暗,更是看不到一點陳方文的蹤跡。
早上七點的鬧鐘響起時,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頭也痛得厲害。鐘航看他臉色很紅,便找出體溫計一量,他竟然發燒了。
看著電子體溫計上顯示的38.1度,鐘航說要陪他去醫院。他不想動,鐘航只好到外面買了退燒藥和退燒貼,又給他帶了份早飯回來。
他沒有食欲,只吃了藥就昏沉沉地睡過去。這一覺睡得比昨晚安穩些,等到再次睜開眼時,他在床邊看到了陳飛麟的背影。
那人坐在他床沿,翹著二郎腿的膝蓋上放了本書,正用筆在上面書寫。筆尖和紙張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去拉陳飛麟的衣袖。那人轉過頭,一看到他醒了就放下書,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還難受嗎?我給你倒點水。”
陳飛麟走到桌邊,先是倒了一半礦泉水在馬克杯里,又從水壺里倒一半熱水,端過來后扶起他。
他口很渴,嘴唇剛碰到杯沿就接過來大口灌。陳飛麟提醒他喝慢點,小心嗆著。
放下杯子后,他沒什麼力氣地靠在陳飛麟肩膀上,問:“你怎麼過來了?”
“你昨晚說今天中午要和我一起吃飯,我打你電話沒人接就打給鐘航,他說你發燒了。”
摟緊他的腰,陳飛麟嘆道:“怎麼病了也不告訴我?”
他說:“你已經很忙了,我這個只是小問題。”
“你都病了怎麼會是小問題?”陳飛麟反駁道,“以后不準這麼想。”
陳飛麟是板著臉說話的,他聽了卻覺得高興,把臉埋在陳飛麟頸側蹭了蹭:“現在幾點了?”
“一點多,你還有點低燒,想不想吃東西?”
“不想。”他伸出手臂抱緊陳飛麟,“你讓我抱抱就好。”
“抱著能當飯吃?”陳飛麟無奈道,他笑著說可以,剛說完肚子就拆臺了,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再躺一下,我去給你買吃的。”陳飛麟扶著他躺下,問他想吃什麼。
他說都可以,陳飛麟便拿著鑰匙出去,不到半小時又推門進來,拎著四個飯盒放到桌面上。
陳飛麟買的是快餐,兩素兩葷,有肉有魚,還有一碗西紅柿蛋花湯。說來也奇怪,本來他沒食欲,結果一聞到飯菜香就饞了,于是爬起來洗漱,坐到桌邊開始吃。
看他吃飯的樣子,陳飛麟就知道他沒什麼大礙了,飯后又量體溫,已經接近正常值。喂他吃完藥后,陳飛麟看了看表:“中午我沒去看常醫生,現在要過去,你自己行不行?”
他道:“我也去。”
“你剛退燒,還是躺著再休息下。”
“不躺了,”他捏了捏后頸,“昨晚睡到現在,腰都睡硬了。”
瞧他氣色確實好多了,陳飛麟便沒攔著,讓他穿厚點,又看著他戴好帽子圍巾才一起出門。
路上陳洛愉買了袋水果和兩罐老年人專用的補鈣奶粉。到了養老院,見到右手臂打著石膏的常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