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終于站在山包的最高點時,陳洛愉雙手撐著膝蓋喘氣,感覺喉嚨更干了。
他有點后悔剛才沒提喝水的事,不過看著木屋里的環境,想來燒水也很麻煩。
陳飛麟在旁邊問他怎麼樣了,他搖搖頭,直起上身想說沒事,卻在看清眼前遼闊的景象時愣住了。
他們站在山包頂部的一塊平地上,身后是株繁茂的樟樹。陰沉的天空白云稀薄,有幾處透出了淡淡的藍。前方被青翠包圍,一條溪流潺潺而下,在建的電排站橫在山腳交匯處,再往下就是規劃出來的養殖塘。
比起剛才在山腰時遠遠一瞥,現在看得更清楚了。
養殖塘劃分成十幾塊長方形,渾濁的水面淹沒了隔網,只有一些竹竿的頂端孤零零地凸在水面上,兩側供人行走的路也沉到了水下。
望著這一幕,陳洛愉忍不住問道:“你家的魚塘怎麼樣了?損失是不是很嚴重?”
陳飛麟拉著他坐下,語氣沒有想象中的沉重:“還好,村支書說會盡量挽回大家的損失。”
“怎麼挽回?”
“你來的時候有沒看到村口的扶貧標語?”
“嗯。”
“去年我們這有扶貧班子進村考察,前期已經有幾項政策落實了。像這次受災,以前就是我們自己承擔損失,這幾天村委會挨家挨戶登記,說會上報扶貧辦妥善處理。”
“本來我還擔心今年的收益怎麼辦,現在總算能松口氣。”
陳洛愉不了解這些,不過也聽懂了陳飛麟的意思,跟著放松下來:“那就好。”
他說完后,陳飛麟沒再吭聲了,他也沒說話,兩人一起望著對面雄偉的山巒。
山風在耳畔陣陣吹過,坐了一會兒陳洛愉就覺得冷了。他盤起腿,把外套拉鏈拉上,手剛放下就被一只手掌牽走。
他僵了一下,轉頭對上陳飛麟的視線。
那人的眼神一點避諱的意思都沒有,就這樣直直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跳都亂了規律,想把手抽回來。
陳飛麟握得更緊了,還在他不知所措時問道:“你生日那晚做的事,是喝醉了一時沖動,還是認真想過才做的?”
緊張地盯著地面,陳洛愉聽懂了陳飛麟問得是什麼,可現在再提這個有什麼意義?
他想裝傻蒙混過去:“什麼事?我都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
“嗯。”
“那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過來?”
陳洛愉說不出“你昨晚不是想見我”的話,畢竟陳飛麟的“想見”和他心里的“想見”是完全不同的程度,他只能說:“剛好這幾天有時間,蔡詩宜又說了你家里的情況,我就過來看看你。”
“朋友嘛,困難的時候不就是要互相關心?”
他揚起嘴角,試圖緩和當前的狀況,身邊的人卻沒了動靜,氣氛也尷尬下來。他提醒自己要自然一點,不能再讓陳飛麟看出他還有那種心思,臉頰邊卻傳來一道熱流。
那是呼吸拂過的氣流,太突然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張放大的臉,隨后嘴唇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那道熱流也與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了。
片刻之后,四片唇瓣分開,陳飛麟問他:“現在想起來了嗎?”
第40章 哥,再親一次
大腦一片空白,陳洛愉看著陳飛麟,喉嚨像是被打了個結,發不出一點聲音。
陳飛麟又望向前方,低沉的嗓音在呼嘯的山風中被吹散不少,但陳洛愉聽清了他說的話,每個字都清楚地聽進心里。
陳飛麟說:“你看過我家這邊的情況了,我媽身體不好經常臥床,我的負擔遠不只是和我妹的生活費這麼簡單。”
“如果現在想回頭還來得及。”
心臟像是被開膛后擺在了無影燈下,將他苦苦隱藏的欲望照得無所遁形。他拽住陳飛麟的袖子,要這個人轉過來面對自己。
“回頭什麼?”他的聲音都帶了點喘,“陳飛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是同性戀,”他收攏手指,力氣大到把陳飛麟的袖子都拽變形了,“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是要負責的?”
直視著他的雙眼,陳飛麟說:“我知道。”
手指一松,緊繃的脊背也跟著放松下來。陳洛愉盯著地面,盯著那些細碎的塵土和小石子,半晌后才抬頭去看陳飛麟。
這人身后是開始晦暗的天色,但他的眼睛很明亮,像海面上指路的燈塔照進陳洛愉眼中。
“你,”陳洛愉頓了頓,有些艱難地說完,“為什麼會突然說這些?”
“也不算突然,本來就打算回去之后跟你談的。”陳飛麟解釋道。
“那天半夜你發的微信我看到了,但是你又撤回,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開玩笑。畢竟那天我們討論過這個話題,也許你只是好奇,問完又覺得不妥。”
“我等到第二天你也沒再提這件事,后來就跟我保持距離。”
陳洛愉說:“那你為什麼不問問我?”
陳飛麟笑了,笑容有些苦澀:“怕自作多情,也怕會錯意連朋友都沒得做。
”
“我家的情況不好,你跟我做朋友都要遷就,更別說其它的關系。”
“所以你就當做沒事發生?”
陳洛愉拔高了語調,陳飛麟抿直嘴唇,緊蹙的眉頭像把鎖,將說不出口的話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