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調的念頭不斷滋生出來,卻唯獨沒有接吻時該有的正常反應。
被突襲的人就這樣站著,既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深入,仿佛是一根木頭杵在他面前。
他踮著腳,幾秒之后就扛不住了,把臉埋到陳飛麟肩頭喘氣。
這個位置還是和那天在公車上靠著的感覺一樣,令他難忘。
這是陳飛麟的肩膀,以后會變成別人的專屬,但不會是他的。
做了兩個深呼吸后,陳洛愉松開手,抬頭的同時轉過身,面對著樹干說:“到此為止了。”
剛才接吻的時候,他的心跳像是室速了那麼激烈,陳飛麟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果然是對他沒感覺的。
他沒等身后人的回答,繞開樹干大步往前走。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從陳飛麟視野里消失的念頭,但這里樹多,地面不平整,他差點被絆了一跤,只好提醒自己冷靜。
他已經夠狼狽了,不可以再出丑。
腳下的樹葉被踩出脆響,從宿舍到南校門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他卻覺得像走不到盡頭一樣漫長。直到他終于坐進了出租車里,才察覺到呼吸急促得胸口都在痛。
司機問他去哪?他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讓司機開去硚口路的維也納酒店。
他和陳飛麟曾經兩次來到這座酒店前,兩次都回頭離開了。現在看來,很多事在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他走到前臺開房,進去后打開窗簾,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
今晚喝過的酒已經在情緒波動下消耗得差不多了,現在的他很清醒,清醒到甚至感覺不出難受的情緒。
遠方的天幕透著藍紫色微光,那是江邊絢麗多姿的夜景。其實他們認識了四個多月,卻一次也沒有看過夜色下的長江。
他忽然很后悔,上次坐公車路過漢口江灘時,他應該要拉著陳飛麟下去轉轉的,而不是只坐在車上望一眼,又各自低頭看手機。
有些東西錯過就是錯過了,老天不會因為你難受就多給一次機會。
關上窗簾,他打開衣柜,拿了套浴袍去沖澡,然后躺上床裹緊被子。
臨睡前他給輔導員發了請假的消息,關掉手機昏沉沉地睡了一夜,一直躺到第二天下午,實在躺不住了才坐起來。
開機后,手機持續震了好一會兒。他看完來電和短信,又打開微信。鐘航和周巖都找過他,還有十幾個群的新消息,以及教授和小組作業的組長。
他不去看這些人的消息,只是一直往下劃,翻到陳飛麟的微信窗口才停下。
陳飛麟沒有發消息給他,仿佛昨晚的事只是一場夢,只要沒有留下文字證據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他盯著陳飛麟的微信頭像看了許久,直到屏幕跳轉到來電顯示才回過神來,按下接聽鍵。
“小愉,在上課嗎,怎麼前面一直關機?”
“剛在圖書館里,手機沒電了。”
他開口后才發現聲音很啞,劉麗亞問他是不是又感冒了,他說只是上火喉嚨痛。
“你整天在外面吃,那些菜都沒營養。”劉麗亞嘮叨他,“晚上去外婆家吃吧,讓外婆給你做點家常菜。”
“知道了,”他淡淡地應著,“打來有什麼事?”
“你昨天生日,媽媽和鄧叔叔也沒能過去給你慶祝,不過你的禮物已經準備好了。
”
“鄧叔叔給你定了輛Giulia,是你喜歡的蒙特卡洛藍,一個月左右就能到貨。”
生怕陳洛愉會說出拒絕的話,劉麗亞幾乎用上了哄小孩的語氣:“這幾年你都不肯收他送的禮物,這輛車已經付款了,你不能不要,不然媽媽很難做。”
陳洛愉擰著眉,即便劉麗亞的語氣足夠溫和了,還是把他的怒氣一下就激上來。
“為什麼要自作主張?你知道我不愛開車。”
劉麗亞忙附和道:“媽媽知道你不喜歡,但是這車早晚都得買,你明年又要去醫院實習了,總不能還像之前那樣打車吧?”
“車我不會要的,就算以后要買我也可以自己賺錢。”陳洛愉依舊強硬地拒絕,劉麗亞急了,忍不住問他:“你知道現在社會賺錢有多難嗎?實習醫生有多少工資你不清楚?”
劉麗亞又放緩了語氣:“媽媽知道學醫是你的理想,肯定會支持到底,但是媽媽既然有能力讓你過得舒服,又怎麼舍得你去吃苦?”
“聽話啊,別這麼固執,要是你現在不想開可以先放著,如果以后不喜歡了可以再換。”
劉麗亞把好話說盡了,電話那頭總算安靜下來。她以為陳洛愉聽進去了,在心里松口氣,又說幾句好話才掛斷。
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嘟嘟”聲,陳洛愉緩緩放下手機。
后面劉麗亞說了什麼他完全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句“現在社會賺錢有多難”。
這話讓他想起了陳飛麟。
他跟陳飛麟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那人身上扛的生活重擔是他以前不曾了解與體會過的,即便他努力想要融入,還是會給陳飛麟造成一定的壓力。
這些陳飛麟都沒對他提過,也許是因為之前他們只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