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沒有血能夠流出了。
掌中還攥著屬于葉蒼瀾的半根肋骨。
陰風呼嘯著吹過,帶走身體表面的熱量,對于經過煉體的修士而言,本應算不了什麼。
但為什麼就連骨縫深處,都冷得讓他想要發抖呢?
傅念遲用力閉上雙眼,手里的水壺掉落,溫水潑了一地,滲入到沙土之中。
老天在最絕望的時刻給了他一絲希望,然后又狠狠地將他踹入了深淵。
從天而降的無數羽毛早就消失,原地只留下邪修們橫七豎八的尸體。
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保持著臨死前的詫異姿態,試圖做出防御,卻被無情地切開,奪走生命。
掌教找到傅念遲時,他仍然保持著懷抱葉蒼瀾的姿勢,坐在原地。
看到周圍的無數尸體,還有近乎被徹底摧毀的眾多建筑和設施,掌教和長老們差不多也能猜到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葉蒼瀾的尸體靜靜躺在傅念遲懷中,胸口的大洞被少年用衣物遮上。
掌教快步來到傅念遲身邊,半晌,才低聲道:“抱歉,為師來晚了。”
傅念遲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少年終于抬起頭。
掌教注意到他臉上風干的淚痕,但傅念遲的表情堪稱平靜。
完全不像心愛之人已死的模樣。
“師父。”傅念遲終于說話了,他聲音很啞,同樣也很輕,逸散在呼嘯風中:
“麻煩幫我把他帶回三清閣吧。”
掌教一時語塞。
過了許久,他低聲道:“好。”
其余長老們用最快時間仔細探查周圍情況,意識到這里的所有生物,都已然失去生命。
天坑中的祭壇坍塌殆盡,骨山中眾多干癟的尸體表明邪修們舉行了某種需要活人祭祀的邪惡儀式。
他們究竟做了什麼?方才遠遠看到的耀眼白光又是何物?他們為什麼會感受到天道的不規則抖動?
都沒人能夠解答。
原本掌教和眾長老在決定緊急前往西土救援傅念遲的途中,就做好了迎接惡戰的準備。
不曾想所有邪修竟然都被傅念遲獨自宰掉了。
那可是上萬名問道境以上的邪修啊,幾乎每一個都臭名遠揚,惡貫滿盈,這般陣仗就連他們這九名大乘期巔峰聯起手來,都沒有能全身而退的信心。
經此一役,魔教遭受重創,沒有個十年二十年,應該是緩不過勁來的。
原本掌教按照以往的經驗推測,近十多年極有可能會爆發正邪大戰,隨后發生卦象中罪子毀滅修真界的慘劇。
結果這麼一搞,魔教元氣大傷,正邪大戰估計也沒影了。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每個人都想搞清楚這個問題。
但傅念遲什麼都不說,自從在掌教和長老們的護送下,背著葉蒼瀾早就冰冷僵硬的尸體,跨越半個西土和整個中州,重新回到位于瀛洲的三清閣,他就整天待在專門為葉蒼瀾準備的靈堂里。
沒有抑制不住的崩潰哭聲,也沒有強忍的情緒,不斷對已死之人念叨的絮語,傅念遲非常安靜,他不吃也不喝,就沉默地坐在棺槨前。
最開始大白,小狼和巴特曼都在傅念遲身邊陪著,對于小狼和巴特曼而言,葉蒼瀾也是他們相當親近的人,傅念遲有事不在的時候,都是葉蒼瀾在照顧他們,陪他們玩。
就算平時對葉蒼瀾表現出各種嫌棄的大白,也蹲坐在棺槨前,一掃往常的不良態度。
自從巴特曼破繭而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原本嗷嗷待哺的嬰孩迅速成長為了五六歲的模樣,他學著傅念遲的樣子緊貼著主人坐下,同樣也模仿著少年,時不時發出幾聲哽咽,每次眨眼都能擠出淚來。
這完全就是一幅寡婦拖著年幼孩子給死掉丈夫守靈的景象。
放在往常,傅念遲說不定還會跟身旁的青年聊上兩句機靈話,可如今,會和他說笑的人就躺在棺材里。
“沒關系,我自己呆著就好。”傅念遲拍拍小狼的腦袋,輕聲道,“你們都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小狼和巴特曼還不想離開,被大白驅趕出去,大白最后用自己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傅念遲手背,離開靈堂。
很多人都擔心傅念遲的精神狀態,和他們關系要好的同窗本來想要陪他為葉蒼瀾守靈,卻全都被傅念遲請了出去。
“沒關系,我自己就可以,而且不用哭,葉蒼瀾肯定不想看到你們這樣。”
傅念遲表現得越平靜,大家心中的恐慌就越強烈。
要知道這可是感情很好的夫君死了啊,傅念遲這個樣子,完全就是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的征兆。
“唉,怎麼會這樣呢?”慕容芷琪趴在桌面上,忍不住嘆息,“明明就是入門的第一次普通考核,秘境當中怎麼會有魔教的傳送法陣啊?”
她眼睛還紅紅的,聽到葉蒼瀾身死的消息,慕容芷琪幾乎哭了一整天,要知道入門之后,他們就成為很要好的朋友了,雖然葉蒼瀾毫無修為可言,但大家還是很愉快地和他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