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門喚了婢女,藥桶和金盆被端去,香料重新點上,驅散濃郁的藥苦。
傅念遲回頭看了眼,葉蒼瀾平躺著,雙眸緊閉,顯然洗個藥浴都能讓他精神不濟。
之后應該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吧。
傅念遲邁出房門。弄了一身汗,他也得洗洗。
卻在剛踏出去兩步之時,被攔住了。
“殿下為何離開?”
“我想去洗個澡。”
“新婚之夜,不宜離開喜房,我這就叫人去準備,將水送至房內。”
傅念遲皺了下眉:“王爺睡下了,我擔心會打擾到他。”
婢女也有些犯難,但還是堅持道:“殿下您可以輕一些,新婚之日不能離開喜房是規矩。”
“行吧。”
傅念遲也不再堅持,他不太懂這些古代結婚的規矩,估摸著應該也是為了防止他逃跑。
他回到喜房內,沒過多久,浴桶被端抬進來,里面放好了水。
在婢女往里面加入花瓣和香料之前,傅念遲趕忙阻止道:“不必了,放在那吧,你們可以退下了。”
“是。”
門被關上,傅念遲回頭看了葉蒼瀾一眼,確定他睡沉了。
傅念遲抓緊時間,脫掉還濕著的里衣。
邁入浴桶當中。
身為新時代男大學生,傅念遲洗澡一直都非常快,就是如今穿書進來,這一頭長發洗起來,實在太麻煩。
而且古代也沒有什麼沐浴露和洗發水,只能用皂角和胰子。
傅念遲面前小盤里裝著的,就是專供給皇室的頂尖洗具。
卻仍根本無法和現代的平價洗發水相提并論。
等把自己的頭發費勁洗好,傅念遲的手指都有一些泡發了。
他擠去頭發上的水,非常不熟練地用布巾裹住,從大浴桶里爬出來。
把自己擦干凈。
如果說洗澡還算可以適應,那真正讓傅念遲覺得難受的環節已然到來。
——晾頭發。
這是一個沒有吹風機的世界。
傅念遲已知的選項只有三種:
1、等它自然晾干。
因為頭發很長,這個過程可能會持續上兩三個小時。
2、用布擦干。
如果他不叫婢女幫忙,大概能把自己的手給擦斷。
3、在炭盆旁邊烤干。
排除掉頭發被燒著的可能,這是最快的方法。
傅念遲無聲嘆息著,坐到炭盆旁,光是看到那燃燒的精致火爐,便開始下意識地擔心,會不會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危險。
葉蒼瀾身子骨弱,稍微一點風都可能讓他病情加重,固而臥房門窗糊得嚴嚴實實。
簡直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的高危環境。
估計也多虧了婢女經常翻盆,保證充分燃燒,葉蒼瀾才能活到現在。
傅念遲想了想,還是在婢女們將浴桶搬走之時,讓她們幫忙擦了頭發。
他枯坐在桌前,百無聊賴,等到頭發差不多被擦干,都快要睡著了。
這一整天光躺著啥也沒干,傅念遲不餓,就重新趁著這股困勁躺著去了。
殊不知一炷香后,本應該疲乏睡去的葉蒼瀾悄然睜開雙眼。
昭王單手撐起身子,認真盯著傅念遲,確定他已經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掀開大紅喜被。
葉蒼瀾睡在里側,小心翼翼地從傅念遲身上跨過去。
來到傅念遲上方的時刻,視線又忍不住瞟到他安靜的烏黑眼睫和紅潤雙唇上了。
葉蒼瀾大氣也不敢出,他挪動身形,將重心轉移到左腳,再將右腿也抬過來,最終成功地赤著雙足踩在地上。
呼——
葉蒼瀾靠在床柱,平復了十幾秒的呼吸,才勉強從頭暈腦脹的境地中緩過來些。
他克制著呼吸,俯下身去,雙膝跪在地上,手臂也撐住地面。
整個人壓低身形,緊貼地面趴著,側頭看向漆黑一片的床底。
葉蒼瀾伸出手,努力從床底拽出一個盒子。
他直起身,又喘了一會兒,才將盒子打開。
里面是他今早藏進來的糕點。
還好事先有所準備,不然葉蒼瀾覺得自己能活生生餓死。
腹中的饑餓已經轉化為某種火燒火燎的疼痛,他立刻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葉蒼瀾身體不好,府里所有糕點味道都非常寡淡,也幸虧如此,才沒有把他膩得吐出來。
就這樣坐在地上,把一盒糕點吃的還剩下兩塊,葉蒼瀾才終于停下。
他右手握拳捶了捶胸口,在被噎到打嗝之前,起身想去桌邊喝一杯水。
卻在站起來一半時,清晰感覺到渾身血液涌上大腦,眼前不住發黑。
葉蒼瀾趕忙就近坐在床邊。
等到眼球的脹痛緩解,視線也重新從混亂變得清晰,才以極度緩慢的速度扶著床柱,一點點地直起身。
他步伐虛浮地來到桌邊,好在茶壺一直用爐子溫著,水還是熱的。
葉蒼瀾一口氣喝了五盞水,才勉強順過來。
糕點遇水帶來不錯的飽腹感,葉蒼瀾略一歇息,重新回到床邊,將盒子蓋好,推回床底。
剩下的那兩塊,可以下次再吃。
葉蒼瀾重新上床,從傅念遲身上艱難跨過,盡量悄無聲息地躺回原處。
下地的這一會,涼意就從腳底板竄到小腿,連膝蓋都是冰涼。
葉蒼瀾只能把被窩里的湯婆子挪到腳邊,但不管怎麼說,冷比餓好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