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林淮竹眼中皮相最不重要,如今人為悅己者容,他自然在意自己的樣貌。
林淮竹不欲談這事,躺到床上道:“你不是要去看你母親麼,你去罷,不用管我。”
沈遂挑眉看向他,目中流露出一絲訝然錯愕。
林淮竹問,“怎麼了?”
“沒什麼。”沈遂忍不住打趣,“只是覺得這話實在不像從你嘴中說出來。”
林淮竹跟秦紅箏的關系并不好,即便是在藥王谷兩人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兩句話。
秦紅箏看不上林淮竹,林淮竹雖沒明確對秦紅箏表露過不喜,但從細枝末節上也能瞧出他的態度。
知道沈遂敬重秦紅箏,林淮竹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哪怕對方時不時就會在煉丹爐陪秦紅箏一整日,他的不高興也只會藏在心里,不會宣之于口讓沈遂為難。
十余年來他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這還是林淮竹第一次主動讓沈遂去看秦紅箏。
即便林淮竹不說沈遂也會去,但從他嘴里聽到這話,沈遂覺得違和又有趣。
林淮竹體貼道:“她是你母親,我喜歡你自然也會包容她,況且她這次受傷也算跟我有關。”
包容這個字用的很微妙,讓沈遂想到了國產劇里的‘惡毒婆婆’跟‘受氣真善美好兒媳’,忍不住笑了。
“你好好休息。”沈遂一臉調侃,“我現在去說服我娘,讓她也包容包容你。”
沈遂這話是要坦誠他倆的關系,林淮竹眉眼輕輕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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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子結為道侶在仙門之中實屬罕見,甚至可以說是離經叛道。
沈遂不會主動跟外人說,但也不會回避跟林淮竹的關系。
外人知道與否沈遂不在意,但身邊的親人朋友他不想隱瞞。
沈遂去看秦紅箏,推開門便聞到一股淡淡清苦的藥味。
窗戶半開著,旁邊的瓷瓶插著幾株亭亭而開的幽蘭,混著草藥之氣倒也不難聞。
秦紅箏剛服了藥沒多久,侍候她的侍女端著藥碗正要離開,轉頭看見進來的沈遂。
侍女面上露出笑容,“大小姐,小少爺回來了。”
她是秦紅箏的陪嫁丫鬟,跟秦紅箏關系親厚,也算看著沈遂長大。
沈遂出于尊敬叫了她一聲玉姑姑,對方為他掀開珠簾,然后出去給沈遂斟茶,留他們母子談話。
見秦紅箏起身,沈遂忙上前拽過軟枕墊在她身后。
沈遂坐到床旁,“您身體好些了麼?”
秦紅箏笑道:“好多了,你呢?”
沈遂轉了一圈給秦紅箏看,“胸口的傷早愈合了,用您煉的膏藥只敷了幾日而已,疤如今淡得快看不見了,等您好了再給我做些藥膏。”
知道沈遂這話有故意她哄的成分,秦紅箏還是覺得高興。
倆人敘了好一會兒閑話,但并沒有提及林淮竹,秦紅箏更沒問林淮竹的情況。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對內護崽,對外極其冷漠。
直到今日林淮竹都不曾入秦紅箏的眼,他的死活她絲毫不關心。
說著說著忽然誰都沒話了,只有玉姑姑斟上來的茶水繚繞著白色的霧氣。
沈遂停頓片刻,終于開口叫了她一聲,準備說他跟林淮竹的事。
沈遂剛喚她一聲,就被秦紅箏打斷了,“喝口茶。”
見秦紅箏不似方才那麼熱絡,沈遂瞬間明白她可能早看出了些什麼。
沈遂沒去喝茶,斟酌道:“我知道您不喜小懷,但這次兒子能活下來,都是因為他舍命相救。”
秦紅箏神色冷淡,“我們秦家將他養到這麼大,他應該的。”
沈遂沒因秦紅箏這個態度生出退卻之心,“那若是兒子真的喜歡他呢?”
秦紅箏故作的冷淡再也維持不住,“普天下這麼多人,為何偏偏是他?”
“我也不知道。”沈遂垂下眸,自言自語般呢喃,“看他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只覺得很疼,恨不得替他受過,想到他會離開我,我便覺得怕。”
沈遂抬起眸,“您說我該怎麼辦?”
血色殘陽落在他面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悲苦跟迷惘。
秦紅箏吃過這種苦,看著這樣的沈遂,她也覺得難受。
終究還是母性占了上風,秦紅箏攬過沈遂,眼眶漾著一層薄亮。
沈遂輕輕抱住秦紅箏,低不可聞地說,“謝謝您。”
謝謝她同意,也謝謝她還活著,更謝謝她這麼愛他。
沈遂是孤兒,他第一次體會到母愛便是秦紅箏給的。
秦紅箏說,“我只有一個要求,十年內你們不能結契為道侶。”
她對林淮竹的不喜不可能改變多少,只是不愿讓沈遂為難。
秦紅箏并不看好他倆,情之一字她深有體會,再相愛的人也經不起時間的磋磨,更何況他們還都是男子。
她不想做惡人,在沈遂喜歡林淮竹的時候強行拆散他們,但又不愿看到沈遂日后受傷。
沈遂不敢輕易答應秦紅箏,這要是讓林淮竹知道了,后果不堪設想。
沈遂被打措手不及,支吾著說,“您讓我想想,過幾日我再給您答復。
”
看出沈遂的為難,秦紅箏當下不悅,“怎麼,他連這點要求都不肯?”
作為一個母親,秦紅箏自然覺得沈遂能跟林淮竹在一起是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