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再多言劍鋒陡然一凜,秦紅箏提劍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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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竹背著沈遂穿過崇山峻嶺,怕玄天宗的人追上來,他半刻不松懈。
若是沈遂沒受傷,林淮竹倒是不怕他們,如今他不愿節外生枝。
沈遂的身體狀況不宜趕路,見他頭冒冷汗,面色泛白,林淮竹找了一處破舊的屋舍停了下來。
這地方像是獵戶打獵的停歇處,屋內擺列著獸骨跟破舊的弓箭。
林淮竹掃出一片干凈的地方,鋪上被褥才扶沈遂躺了下來。
沈遂疼得已經說不出話,林淮竹喂了他一顆丹藥。
“冷麼?”林淮竹見沈遂身體不停發抖,拿出一件大氅披到他身上。
沈遂顫著聲叫他,“小懷……”
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麼,林淮竹低頭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個吻,“哥,你再忍一忍,我一定會想到救你的辦法。”
林淮竹抱緊他,聲音啞澀,“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只有你了。”
第100章
沈遂垂眸看著林淮竹烏黑的發頂,口鼻堵著一股難言的澀意。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擊林淮竹,可又不能繼續騙他,因為離系統給他規定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兩日。
沈遂啞聲問,“那你想到辦法了麼?”
林淮竹身體猛地一僵,眼睫好似遭了風雨的蝶驚慌地上下扇動,唇也跟著在抖。
沈遂看不到他的臉色,只感覺林淮竹抱著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緊。
忽然腦海乍現一道靈光,林淮竹抬起頭,黑眸被日光細細繪了一圈金色的碎芒,瞳仁極亮,“有辦法,我們可以去極北。”
沈遂很快便明白林淮竹話中的意思。
極北是酷寒之地,林淮竹想將他連同體內的魔氣冰封起來,這樣可以爭取到更多時間想辦法救他。
先不說這個辦法管不管用,單是從這里到極北至少半月的路程,時間根本不夠。
像是知道沈遂在想什麼,林淮竹急迫地說,“尊上不是找人加固陣法麼?只要他們成功,魔頭就暫時動不了你。”
加固陣法不需沈遂在場,若是能成功他就還有救,若是不成那些人會就地格殺沈遂。
更準確的說是誅殺重九樓,因為失敗意味著沈遂會被奪舍。
秦紅箏就是知道這點,所以才要帶沈遂下峰,作為一個母親她始終相信沈遂終會醒來,所以要保護他的肉身。
所有人心中都抱有一線生機,只有沈遂知道重九樓出世是必然的。
若非如此系統也不會明明白白告訴他,他就有三天的活頭,還要他在這三日內說服林淮竹殺了他。
可即便知道一切都是無用功,沈遂還是愿意陪著林淮竹嘗試。
沈遂點頭,虛弱道:“好,那就去極北。”
頓了一下,他蠕動著干枯的唇瓣艱澀地說,“但若是我在途中魔化,你一定要除掉我。”
林淮竹心臟猛然一縮,仿若被荊棘纏住脖頸,尖銳的刺扎入皮肉,疼痛沿著脈管慢慢爬遍全身。
他呆了很久,然后將臉枕到沈遂肩頭,聲音輕不可聞,“不會的,你一定能撐下去的,因為你喜歡我,你舍不得離開我。”
沈遂難以忍受般地滑動了兩下喉嚨,他啞著嗓音‘嗯’了一聲。
這聲嗯不知是承認他喜歡林淮竹,舍不得離開他,還是自己一定能撐下去。
林淮竹沒問,只是說,“我知道你怕疼,撐不下去也不要緊,你不是說這世上有天道,是它要你離開我麼?沒關系,我會讓它將你還給我”
沈遂隱約覺得林淮竹的話鋒不對,果然聽他道——
“它一日不還我便殺一人,兩日不還那我便殺十人,三日不還那就百人。”
林淮竹聲音低而緩慢,明明沒有絲毫戾氣,卻字字句句都是殺戮。
“我要屠盡天下所有人,我要血成河尸堆山,我要這沒有你的世間變成煉獄。”
聽到這番癲狂瘋魔的話,沈遂心中一驚,“我的死跟旁人無關,你這樣傷害無辜我也回不來。”
林淮竹瞳仁滲出幾縷猩紅,形如惡鬼,“會的,我會讓天道知道它錯了,到時你就能回來了。”
怕林淮竹真這麼做,沈遂急忙勸慰,“你這樣就算我回來了也不會開心。”
踩著別人的尸體談戀愛,這對沈遂來說太超綱了。
他雖不是圣父白蓮花,可也不是反.社會的愉悅犯。
林淮竹沒有說話。
沒多久沈遂感到了一股潮濕,有什麼溫熱的東西砸進他的脖頸。
那滴淚輕得像羽毛,卻重重落進沈遂心中,靈魂都跟著震蕩。
他認識林淮竹十余年,從未見過他流淚。
林淮竹是真的慌了怕了,整個人仿佛染上重疾那般發著顫,指尖都不受控制地痙攣。
沈遂的眼眶有了熱意,但此刻他除了抱住林淮竹也不知還能做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天邊霞云萬頃,余暉如被血染過那般。
沈遂跟林淮竹交頸相擁,脖頸的淚干了,人也平靜下來。
眼看斜陽落山,天光不再,沈遂卻說,“我已經休息夠了,我們趕路罷。”
林淮竹不發一言地坐起來,沉默地將被褥收進荷包。
他還是那個眉目疏朗,面如玉的模樣,但有什麼卻不一樣了,那雙眸如蒙了一層黑霧不見半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