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很疼。
魔氣仿佛凜冬的風刃沿著他的骨縫一點點滲透四肢百骸,沈遂既冷又感到痛。
但更讓他難過的還是林淮竹此時此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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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壓著重九樓的碑裂紋越來越大,沈遂入魔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
因他都將魔氣吸走了,銀術倒是沒再發狂,雖還昏迷不醒,不過癥狀減輕許多。
天還未亮秦紅箏便趕了過來,沈遠膳聽到消息也放下手中事物來到靈霄峰。
如今沈遂父母都來了,道晏將他們叫去談事。
趁著難得的獨處時間,沈遂繼續試探林淮竹的口封。
昨日他沒勸動林淮竹,可這事還是要做的,不然等重九樓霸占了這具身體,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林淮竹不肯答應是擔心沈遂騙他,也不愿跟沈遂分開,更下不去手。
沈遂不敢直白勸他,只得旁敲側擊,采用迂回戰術。
沒等他將林淮竹勸松口,一身煞氣的秦紅箏從外面推門進來。
秦紅箏臉色難看,她走向沈遂,“跟娘回去。”
不等她靠近沈遂,處在敏感時期的林淮竹擋在她面前,唇線緊繃,神色陰郁。
秦紅箏鳳眸一沉,沁了寒霜一般,“滾開。”
見他倆劍拔弩張,沈遂急忙開口,“小懷。”
沈遂的話像鎮妖符,林淮竹眼睫垂了垂,氣勢隨之收斂,低聲說,“他現在受了傷,不宜趕路。”
秦紅箏面若寒潭,“如果有人要我兒死呢?”
林淮竹冷聲說,“那要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
秦紅箏深深看了林淮竹一眼,然后道:“此處不能久留,背上他回藥王谷。”
林淮竹瞬間反應過來,不多言將沈遂背到肩上。
沈遂張張嘴想勸他們,以他現在的情況,尊上為了蒼生想在重九樓復蘇前除掉他很正常。
這事避無可避,就算逃出了靈霄峰也不會改變結局。
但若他是林淮竹跟秦紅箏,沈遂肯定也會放手一搏,不管有用沒用至少他盡了最大努力,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對方死去。
沈遂咽下到嘴邊的話,趴在林淮竹肩上沒說話。
秦紅箏持著沈遂先前送她的那柄劍走在前面,林淮竹背著沈遂緊隨其后。
走出院落沒多久便遇上了沈遠膳。
他們夫妻雖然不睦,但極為了解對方,沈遠膳知道秦紅箏會帶沈遂離開。
秦紅箏的衣袍被瑟瑟山風吹得獵獵,她握緊手中的劍,冷漠道:“讓開。”
沈遠膳未動,目光沉沉,“阿箏……”
秦紅箏不愿聽他說話,轉眸對林淮竹道:“你帶遂兒先走。”
林淮竹召出自己霜降。
沈遠膳見狀去攔,“不能走。”
秦紅箏積壓在心頭的情緒忽然炸開,她亮出自己劍替林淮竹擋下沈遠膳,怒不可遏地瞪著他,“你也算是一個父親!”
沈遠膳冷肅地反問,“你就算帶他下峰又如何?是你能治,還是岳丈能治?”
秦紅箏眼眸一下子紅了,“所以你就要送他去死?”
沈遠膳:“未必是死,道尊不是說邀人來封印石碑,那些人最遲明日便能到,若是成功遂兒的身體便不會被那魔頭奪舍。”
秦紅箏:“若是不能成功呢?”
沈遠膳不言。
他的沉默讓秦紅箏更是失望,“若是不成功你會為了你的大義,你的蒼生親手殺了他,殺了你的兒子,是麼?”
沈遠膳喉頭攢動了兩下,眼見林淮竹御劍帶走了沈遂,他終究沒回秦紅箏這話,上前要去追。
秦紅箏從手腕抖出長綾,白綾化作一條蛟龍,咆哮著朝沈遠膳而去。
沈遠膳不欲跟秦紅箏糾纏,避開那條蛟龍追去,忽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是秦紅箏提劍刺來。
鋒銳的劍鋒遞到他喉間,沈遠膳不信秦紅箏會真的殺他,沒有半分閃避,御劍而上。
長劍擦過沈遠膳脖頸的皮肉,割出一道不算淺的血口。
沈遠膳震驚地看向秦紅箏。
劍鋒余勢未消,斷下沈遠膳鬢角一縷長發。
劍光映在秦紅箏雋長的眉,那雙眸氤著水光,眸底也泛著紅,但神色卻極冷。
秦紅箏對沈遠膳一字一頓道:“你我就如這斷發,至此再無情分,日后生不相見,死不同穴。”
自上次那跟沈遠膳決裂,秦紅箏就一直住在藥王谷,不少人勸她跟沈遠膳合理,就連沈遂也提過。
她不是那種當斷不斷的性子,相反她愛時分明,恨亦是分明。
只是舍不得罷了。
她在心中仍舊抱有一線希望,希望沈遠膳能來找她,能跟她說一句軟話。
這次她是徹底失望了,他還是沒變,既是要斷那便斷個干凈。
沈遠膳怔怔看著秦紅箏。
秦紅箏再抬起劍時眼眸只有冰冷,“有我在,今日你就別想動我兒。”
沈遠膳頸間的血滴答流下,很快便浸透了衣襟。
他嘶聲道:“那魔頭現世必定是血流成河,他要奪舍了我,我也亦是會如此選擇。”
沈遂是他唯一的孩子,沈遠膳自然也會不舍。
可那些被魔頭殺死的人也是別人的孩子,若為大義沈遠膳愿舍小義。
秦紅箏不想再聽他這些大道理,自嫁給他之后他總是如此,為了他的大義他不知舍棄過他們母子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