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遂回到院中,在門外抖落掉身上的雪才進了房。
床上多了一樣東西,沈遂走過去便看見了。
是一枝開得正盛的紅梅。
沈遂拿起來,不解地左右環顧,看到半開的窗戶他蹙了蹙眉。
走之前窗戶明明是關著的,誰翻窗送了他一枝梅?
雖然想不出是誰,不過到底是一抹紅,在小年夜這個本該熱鬧卻意外冷情的日子,這抹紅顯得極為難得。
沈遂找了一個花瓶,添上水,又倒了兩滴甘露,將紅梅插了進去。
-
冬去春來,峰上的積雪漸漸消去,披了一層嫩綠的新衣。
融融的春風中,林淮竹從石洞緩步走出來。
閉關整整一年,身形依舊挺拔如松,不見絲毫消瘦落魄。
出來前他特意換了一身白衣,行走間衣擺堆疊,飄然若仙,如明月浸疏竹。
今日出關他誰也沒說,離開絕影峰徑直朝一處院落走去。
這次修煉林淮竹到達了常人難以企及的新境界,耳目聰明了許多,還未進去便聽到里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別動,你這麼亂動我怎麼弄?”
另一道聲音沾著幾分嘶啞,“還是算了。”
“你信我一次,我技術很好,且不是第一次。”
“還是算了。”
“不行,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慫了,一輩子都慫。”
之后便是叮鈴哐當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砸落在地,隱約還有拉扯與衣衫摩擦的細微聲音。
林淮竹眸子一沉,上前猛地推開房門。
屋內的人聽到門口動靜,停下動作紛紛看過來。
林淮竹朝房內一掃,便見沈遂將一個人壓在桌案前,對方明顯有些抗拒,抬臂擋著沈遂的手,不讓他有進一步的動作。
見此情形,林淮竹眸色起起伏伏,晦暗不明。
沈遂同樣懵,看著站在門口的林淮竹一時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第70章
趁著沈遂與門口那人對視的空擋,被摁在案桌上的青年終于掙脫出來。
被推開的沈遂也如夢初醒,不過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林淮竹身上,沒注意身旁的人與他拉開了安全距離。
一年未見,林淮竹竟又長高不少。
眉目與過去分明一樣,可氣度卻全然不同,如玉山上行,煙絡遠照,那番蕭肅風骨窮盡詩家筆也難抒。
確定眼前的人真是林淮竹,沈遂露出喜色,“你什麼時候出關的,怎麼也不提前與我說一聲?”
林淮竹掠了沈遂身旁的人一眼,指尖掐緊,面色卻溫其如玉,“怕打擾兄長。”
乍一聽兄長二字,沈遂微微一愣,林淮竹從未這麼稱呼過他。
一年未見關系生疏了?
沈遂心覺古怪,面色也不由正經了幾分,“沒什麼好打擾的,進來坐。”
一旁的青年道:“你們談。”
林淮竹卻擋在門口未動,視線輕飄飄落在玄衣黑發的青年身上,“這位是凌師兄罷?”
凌道卿有些詫異,他與林淮竹只有一面之緣,一年過去沒想到對方竟還記得他。
其實他早忘林淮竹長什麼模樣,要不是林淮竹開口叫沈遂兄長,沈遂又說出關,他未必認出林淮竹是誰。
凌道卿對外人一向冷漠,跟林淮竹也沒什麼深厚的交情,只神色寡淡地“嗯”了一聲。
說完便轉頭又對沈遂道,那張稍顯兇相的臉沒有絲毫情緒,“沈師弟,我先回去了。”
沈遂不吃他這套。
凌道卿這個冷臉的樣子糊弄糊弄外人還可以,沈遂卻一點都不怵。
“好,你先回去罷,等一會兒我帶上工具去找你。”沈遂笑道:“晚上之約不變,你逃不了的。”
凌道卿聞言面色微變,像是有些羞怯,耳廓沾了抹薄紅。
但在外人眼中只能看到那張面癱臉在抽動,神情顯得有些可怖。
凌道卿沒說什麼,癱著蒼白如鬼面的臉,步履匆匆地離去。
哪怕林淮竹沒給他讓路,凌道卿也沒心思計較,側身繞過他走出房門。
擦肩而過時,林淮竹看到凌道卿泛紅的雙耳,眸中浮了一層薄冰。
等凌道卿一走,房內只剩下他二人。
林淮竹還立身于門側,院中的樹影拂動,在他身上畫下斑駁的光影,一時竟看不出他的神情。
林淮竹低垂著眼眸,嗓音和緩,“哥哥,什麼時候與凌師兄關系這麼好了?”
沈遂看了一眼林淮竹,忍不住調侃道:“怎麼,不叫兄長了?”
林淮竹沒說話。
他沉默間,沈遂坐到桌旁的圓凳上,伸手扶正了歪倒的杯盞,手腕上的那一抹紅在衣袖間時隱時現。
方才跟凌道卿拉扯時,案桌上的擺件全都亂了,還灑出了些茶水。
林淮竹看到那條紅繩,嘴角才松了松,眸中的薄冰也消碎。
他緩步走進屋內,開口問沈遂,“你與凌師兄方才在做什麼?”
沈遂擦凈桌上的茶水,聞言抬起眸,對視上林淮竹那雙漆黑點墨的眸,他忽而一笑,“你想知道?”
看著沈遂不懷好意的模樣,林淮竹沉默不言。
沈遂面上的笑意更盛,“左右閑著也沒事,我給你弄弄。
”
被沈遂拉著坐下時,林淮竹并未掙扎,只是看著站在面前的俊朗青年。
沈遂仔細端詳著林淮竹,片刻后他蹙了蹙眉,抬手扣住林淮竹的下頜,近一步端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