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蹬掉腳上的云紋靴子,橫到床上,頭枕在林淮竹一側的肩,蒙著頭甕聲甕氣道:“別動,我睡一會兒。”
他為了營救林淮竹勞心勞力,誰知道對方沒有一分感激。
沈遂心情不爽,也不想林淮竹好過,枕著他呼呼大睡。
被當做人形枕頭的林淮竹屏息靜待了一會兒,聽到被褥之中的沈遂打起了小呼嚕,他才逐漸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最終林淮竹熬不過困意,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日暮西沉。
紅黃交織的余暉潑墨般大片大片瀲滟在天際,幾縷幽光透窗灑進屋內,落在沈遂眼皮。
垂在眼瞼的長睫動了動,沈遂慢慢睜開眼睛,眼尾拉出兩道褶皺。
原本他是枕在林淮竹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倆并肩而躺,而且貼得很近,沈遂睜眼便看見一張漂亮的小臉蛋。
睡這麼長時間,沈遂人都睡懵了,幸福感驟減,心里空落落的。
發了一會兒怔,沈遂迷瞪瞪地抱住林淮竹像吸橘貓似的吸了一口,然后又合上了眼皮。
一旁林淮竹倒是猛地驚醒。
看到房中熟悉的擺設,林淮竹眸中的警惕戒備才淡了下來,側頭看了一眼半睡半醒的沈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脫離厲鬼的掌控,這一覺林淮竹睡得很實,自從來到沈府,他第一次睡這麼香。
前段時間沈遂晚上跑他房間蹭床睡,他還非常不適應,晚上根本睡不好。
今日那種別扭感倒是沒了,林淮竹喉嚨滾了滾,心底泛上一股沒有由頭的煩躁。
沈遂閉著眼醒了好一會兒神,等徹底精神后他才將卷在身上的薄被掀開,抓了把雞窩一樣的腦袋坐了起來。
夕陽垂落,只余了一線昏黃的光線。
秋風乍起,枝頭黃橙橙的桂花搖鈴般嘩嘩晃動。
沈遂摁了摁空蕩蕩的胃,想出去尋摸點吃的,但雙腿雙手酸澀脹痛,他忍不住又癱了回去。
懶得不想出門吃飯,但又想吃點東西,沈遂從荷包翻出一粒辟谷丹,掰了一半吞進嘴里,剩下那一半給了林淮竹。
沈遂有氣無力道:“先吃點這個墊補墊補,等哥哥有力氣下床,再讓廚房給你做些好吃的。”
他的脾氣一向是來得快去得快,睡之前對林淮竹那點惱火早沒了。
但灰心喪氣還是有的,尤其是剛睡醒正是懷疑人生的時候。
一會兒他一定要廚房多弄點青菜,都夾小狼崽子碗里,讓他不給他好感。
等林淮竹什麼時候給他漲分了,他什麼時候再喂林淮竹肉吃,否則就拿他當兔子養,一天三頓蘿卜白菜。
看著臉上寫滿疲憊的沈遂,林淮竹眸子動了動,他坐了起來,“我去罷。”
“不著急。”沈遂抓住林淮竹的手,“歇一會兒再說。”
要是林淮竹真去廚房了,他一會兒還怎麼喂林淮竹吃“草”?
林淮竹不知道沈遂的險惡心思,聞言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躺了下來,不過并沒有躺回原處,跟沈遂拉開了一些距離。
沈遂說到做到,歇了半盞茶的工夫,起床走出去吩咐廚房給他跟林淮竹做些吃食。
一桌青菜,粥是白花花的碎米粥,只有一盤肉被沈遂霸占了。
沈遂啃著雞腿對林淮竹說,“你兩日沒進食,不能吃油膩的東西,等明日,明日哥哥再給你好好補一補。
”
那只雞非常肥美,沈遂吃的油光滿面,末了還不忘給林淮竹夾一筷子油菜。
林淮竹喝著素粥,嚼著寡淡的青菜,神色平靜淡然。
沈遂美美啃了倆雞腿,還干了一大碗黃燦燦的雞湯。
吃飽喝足,沈遂拍了拍滾圓的肚皮,瞇著眼露出饜足之色。
林淮竹則被沈遂逼著喝了一碗十分苦澀的藥汁,藥汁顏色艷如鮮血,聞起來卻有一種清苦的草木之氣。
藥是好藥,能補林淮竹這兩日虧損的血氣。
但其實這不是湯藥,而是一粒紅色丹丸,不必含在口中,吞下便可。
沈遂偏偏要折騰他,故意把丹藥化成一碗藥汁,看著林淮竹眉頭微蹙地一口一口將藥咽下。
事后沈遂很是體貼地捧了一盒蜜餞,“吃點這個罷,解苦的。”
與沈遂明亮含笑的眸色不同,林淮竹眼睛幽深而內斂,他向沈遂道了一謝,吃了兩顆蜜餞。
燭火搖曳,室內安靜下來。
沈遂忽然想起林淮竹從厲鬼身上抽出來的東西,他趕忙解開腰帶上的荷包。
在儲物香包放了這麼久,上面的血已經干涸,在那根骨頭上附了一層深褐色。
想到這是從厲鬼體內取出來的,沈遂心底一陣惡心,拿手帕包住一角,從荷包里拿了出來。
沈遂有些嫌惡地放到桌上,“這是什麼東西?”
林淮竹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是實話,他確實不知道,看到厲鬼肋骨處有簇幽光閃過,便鬼使神差地掏了出來。
沈遂將林淮竹這種‘鬼使神差’稱之為男主的第六感。
林淮竹仿佛見慣血腥似的,沒覺得這東西有多惡心,面色如常地撿起來,放到燈下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