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會像現在這樣眼窩深陷,滿臉驚恐,整個人都被蒙上了一層灰色。
劉友玲對她情感很復雜。
曲章瑜雖然是受害者,可也是幸存者,是嫌犯的家人。
作為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她的幸運甚至讓其他受害者家屬嫉妒:“為什麼只有你活著,為什麼我的女兒就要慘遭毒手?”而嫌犯曲章璞又同是他們曲家人,讓她這受害者身份似乎都不夠純粹了。
如果不是聽說她被救下來的經過,想必劉友玲也會這樣責問她吧。
現在仔細回想,她該多麼害怕啊。
孤身一人,毫不知情地同那個惡魔共處一室,差點第二次遭遇毒手,她要多堅強才能控制自己不崩潰痛哭?
她才二十歲,比自己的女兒還小,還是個仍要對母親撒嬌的年紀啊。
但劉友玲知道她沒有媽媽,父親也在醫院里生死不明,就連剩下的親屬都在爭奪家產而鬧得不可開交,渾然不知這可憐的姑娘差點再一次命喪黃泉。
每每想到這里,她便無法不去擔心曲章瑜。
“小章魚,你不舒服嗎?”擦擦正在切菜的手,劉友玲嘗試去敲衛生間的門。“小章魚?”她已經半天沒有出來了。
里面久久沒有回應,劉友玲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當機立斷地砸壞門鎖,但衛生間里沒有曲章瑜的身影,只有一扇敞開的小窗輸送著初冬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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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瑜知道自己這樣做非常冒險。
孤身一人去找曲章璞,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老天不會給她三次好運氣。但她不能放著父親不管,哪怕只有一絲微小的可能,她都要去努力試試。
“對不起,劉姨……”
曲章瑜獨自坐上出租,遠離安全屋才把曲章璞發送過來的程序安裝在手機里,讓他得以監控自己的位置。她不能把劉友玲也卷進來,只好這樣不告而別。
“如果我發現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來,或者跟隨你而來的話,那我可不能保證大伯的性命嘍。”
“我知道,我會自己去。但是你也要保證不能傷害我爸爸!”
聽筒里傳來曲章璞的笑聲,“乖啦,小章魚~嗯我看看,接下來就只能委屈你坐公交車啦。啊,你應該不會坐吧?沒關系,我會教你~”
曲章瑜確實從未乘坐過公共交通,而因為曲家與市政廳的沖突,導致很多路線停運,她不得不按照曲章璞一步步的指示,轉車幾次后乘上了對方派來的黑車,被蒙住眼睛,扔掉了手機。
當她再次被推進噩夢一樣的房間里時,她終于知道這是哪里了。
那個骯臟的床墊,被板條封閉的窗子,架設好的攝影機。
“懷念這里嗎?我的小章魚?”
曲章璞坐在床墊上,捧著臉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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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潔阿姨正在加班把最近幾天治安總局的垃圾處理掉,一邊抱怨“到底要打到幾時啊,垃圾車都過不來了”,一邊將不同顏色分類的袋子裝上自動運輸車。
小車發出負重極限的吱吱聲,跟著她轉回大廳門前的垃圾桶。正好碰上錢金石與小舟飛奔出門,拎著一把警刀,跳上車竄出院子。
“錢警探……他不是不能帶刀嘛?”常年在治安總局打掃,對規章制度知道個一星半點兒,保潔阿姨聽了不少錢金石私下抱怨不給他配電磁警刀的事。
“這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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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黛的影集在曲家娛樂場外反復播放已經有一陣子了,雖然不在現場,但黃忠宇想象得到那應該是相當盛大的景象。
正如紅黛此刻會受到的羞辱。
曲文梁一定會借此機會一雪前恥,徹底將久安紅夫人玩弄個夠本,再踩在腳下——畢竟被抓住了軟肋,紅黛應該早就有這個覺悟。
黃忠宇希望曲文梁能把自己的忠告好好記在心里:她不僅是紅黛,也是福友會會長。
能將鄭氏父子反將一軍的福友會,能與趙享載聯合與他打個五五開的福友會,會用一個只有臉蛋的人做會長嗎?
然而曲文梁卻始終都未曾以對手的目光審視過她。
因為她是個女人,
是個漂亮女人,
是個在久安這樣的城市里長大的漂亮女人。
無論以哪種標簽、哪種稱呼來命名,只要她性別為女,她便沒有資格成為曲文梁的對手。
“我明白‘K’先生的意思,不過就算她再聰明也是無用。”曲文梁回答道,“她最大的弱點,倒不是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她是個尚算有情義的女人——”
為了心愛之人付出一切,是曲文棟失敗的原因,
為了沒有血緣關系的外甥付出一切,則是紅黛失敗的原因。
“情義這東西,可并不是付出就有回報的。若是不能狠下心放棄,必然不會成事。”
黃忠宇輕聲一笑。
是啊,這一點他確實十分認同。
自己在選擇放棄凈火之時,也是同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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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拭塵仰望著曲家武斗館外面的紅黛影像,忍不住嘖嘖贊嘆,“真是壯觀。”說完看看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他的通訊器里傳來知心清脆的聲音:“準備好啦老板!”久安第一狙擊手的瞄準鏡里出現盤旋著的空中安保,她幾次輕叩扳機,篤定地回答道:“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