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怔,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詞來接話。幸好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解救了他,錢金石不自然地干咳一聲接起來,故意大聲問“誰啊?”
“錢警官、是錢警官沒錯吧?”
這是一個中年女人充滿恐懼且慌亂的聲音,職業敏感讓錢金石立刻神經緊繃,回答簡短、清晰而有力:“我是,你說!”
“負責我女兒失蹤案的時候,你給過我名片!我姓劉!”
錢金石迅速想起少女虐殺案的受害者名字,“我記得,劉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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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友玲已經整整兩天沒有見過大寬了,這很不尋常。就算沒有倉庫的事情,大寬向來也會按時來吃飯。她去問過跟他同班的工友,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今天下午,有人在廢料坑里發現了被切割的尸塊。沒有頭顱,但手臂上帶著黑幫常見的合金紋身——當大寬吹噓自己以前在大安聯合混得有多風光時,就會給人家展示這塊紋身。
樂園封鎖了所有出入口,到了晚上負責人就公布說:治安分局調查過了,是黑幫尋仇,人已經抓到。大家不用慌張。
但劉友玲知道,這也許他們做的事情被發現了,反而證明那倉庫里真的發生過什麼。
她頃刻間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或許她馬上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那些可能已經慘死在倉庫里的女孩兒,她們那些自己一樣余生都活在悲痛中的母親們,將永遠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嗎?
不,她得活著,她必須活著!
劉友玲不知道能相信誰,也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丈夫嗎?大能天佛會的教友嗎?那些普通人如何能來到遠在廢礦區的封閉工地中,把自己救出去呢?
忽然,她想到了錢金石。
那個看起來不修邊幅的警探,她曾咒罵過他、怨恨過他,覺得他同治安局一樣,只不過是這個城市的擺設,是黑幫的走狗。
直到現在她也并不能相信他,然而一個升斗小民極其有限的聯絡名單里,錢金石已經成了唯一有希望的人選。
她沒有其他選擇,不得不相信他。
劉友玲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在找到女兒的那一天,錢金石面對她的時候,他眼中的沉痛和歉疚,會不會有一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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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金石放下電話立刻穿外套,卻被紅黛抓住了手臂:“你不能去!”
她并不知道通話內容具體是什麼,但從“劉友玲”三個字便有了大致的推斷。畢竟這個名字此刻正在她眼前的白板上,在其中一個受害者家屬名單里。
“身體這個德性,你現在去能做什麼?”
錢金石甩開她的手:“我是警察!我也有同伴!”有趙享載的關系,他可以求助距離廢礦區最近的分局,在他趕到之前保護劉友玲。
“就因為你是警察才有很多事都做不到,理想主義很美但也很脆弱!”紅黛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我是不想讓你送命嗎?我是不想讓向你求助的人送命!”
“你到底想說什麼?!讓我認清自己的無能所以什麼都不做嗎?!”錢金石紅了眼睛。說不清是因為被戳破肥皂泡后對紅黛的憤怒,還是對自己的失望。
紅黛望著他的眼睛,手掌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心口。
“永遠留著你的理想,別讓它消失。至于不那麼理想的事情,就讓我們這種人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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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入夜,曲文奪結束了今天的訓練,正在浴缸里泡澡。
最近他和小章魚都格外重視增強體力和武力,說是臨時抱佛腳也好、亡羊補牢也好,好像已經打算好迎接未來的血雨腥風。
“小丁那邊還沒找到鄭遠圖。”阿善一邊幫曲文奪按摩肩頸一邊說道,“全久安都在找他,他應該藏不了多久。”
曲文奪閉著眼睛相當享受的模樣:“鄭遠圖不能死得太快,他必須要拖住馮如許的腳步,讓義海越亂越好,最后跟大安聯合一個下場。”哪怕不動手,他也需要掌握鄭遠圖的行蹤,看鄭家派系是否會對紅黛不利。不論福友會的勢力有多龐大,只要一天沒見到紅黛,曲文奪就沒辦法放心。
為此還無理取鬧地跟曲文棟吵了一架,責怪他沒有把紅姨帶回來。
“義海倒下,那麼臺面上只剩下福友會與曲家,你要怎麼做?”
“我只關心我想知道的事,其他的,我才不管。”
阿善在浴缸邊緣坐下:“如今的義海暫且不會與曲家為敵,但你似乎并沒有放松警惕?”
曲文奪睜開漂亮的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垂下眼簾,低聲說:“我二哥,太激進了,他不該是這樣的人;那個寶石生物的八字刀,當初又為什麼會找上章琮,而不是別人?”
“你覺得他們背后有人在吹風?施特勞?”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北千里、八字刀的背后都是施特勞,如果真是他們,那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借我們的手除去義海?在久安,義海難道不是比曲家更好的選擇?”
“你不是讓小丁查過你二哥和曲章璞。”
曲文奪緩緩地搖頭,“沒什麼收獲,小丁的技術不是萬能的,我也沒辦法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蹤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