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裝出溫和體貼的完美丈夫形象,卻根本沒有放下心中對沈杳的不斷猜忌,控制不住地撕裂著自己的假面具。
沈杳努力地睜開自己沉重的眼皮,他第一眼看到的依舊是徐意白,就像當初在醫院醒來時第一眼看到他一樣。
他的表情溫潤愧疚,和昨天晚上的徐意白形成了強烈的割裂感,讓沈杳覺得他們不像是同一個人。
“是不是很不舒服?”徐意白緊抿著唇看向他,他小心翼翼地伸過手去,察覺到沈杳后退的動作,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低頭解釋道,“對不起……昨天喝了酒,是不是嚇到你了?”
沈杳蜷縮在床角躲著他,床上留下這幾塊婚紗下被人撕下來的裙擺。
最后的最后,沈杳主動向他靠近,然后拉住了他的手說,認真地道:
“你以后不可以這麼對我,我真的會生氣。”
徐意白反手牽住了他的手,虛幻的美好讓人沉迷。他點了下頭,再次道歉道:
“對不起。”
*
婚后的第三天,徐意白陪著沈杳一起去了墓園。徐意白站在沈杳的身側,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過去的沈杳對自己的事情絕口不提,徐意白不停地猜測著,他想知道這是不是說明……沈杳獨自密封的空間在為他打開,在允許他去觸碰那些不為人知的傷口。
他緊握著沈杳的手,陪著沈杳一起蹲下,自然地改口問道:“要對爸媽說些什麼嗎?”
沈杳伸手點燃了香,聽到徐意白的問話,他的表情微怔了一下。他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還是那副過分安靜的表情。
徐意白就一直這樣陪著他。
他總是覺得沈杳很矛盾,他薄情到把誰的好都不記心上,把對誰的恨都加倍地念在心上。
這麼冷血寡情的一個人,卻又年年月月地蹲在父母的墓前,用眼睛說完自己所有想說的話。
徐意白有時候會覺得他根本沒有辦法留住沈杳,因為沈杳沒有什麼欲望,他連死亡都不懼怕,好像隨時都會離去。
如果他用接下來的余生,去讓沈杳感受他的溫暖,他會改變嗎?
“杳杳。”徐意白低聲喊了聲,“會難過嗎?”
沈杳順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他的嘴角浮出一個淺淺的笑,說道:“不會,因為我有你了。”
他聽過太多次沈杳看似真摯、實則虛偽的甜言蜜語,蜜糖下面永遠是鋒利的刀。
徐意白承認自己很賤,他上過一次又一次的當,這一次依舊控制不住地再次心動。
“嗯。”他低聲應道,“我一直愛你。”
沈杳不要的東西就干脆利落地不要,想要的東西就用盡一切不記后果的手段。
他想要一段完美的戀愛,就把完全無辜的他拽進來,不需要的時候又果決地拋棄。
他和沈杳之間孰對孰錯,徐意白已經不在乎。接下來的一輩子,沈杳都會活在謊言當中,而他都活在疑神疑鬼當中。
這不是他給沈杳編織的夢,是他給自己編造的夢。
可是徐意白不后悔,他一點也不后悔。
*
徐意白陪著沈杳在這里,從下午待到了晚上。等到他們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駐守在墓園的守衛換班。
“您怎麼來了?”新來守衛看到沈杳表情時萬分吃驚,“我記得您上次跟我說過您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我多注意一下,怎麼又回來了?”
“是嗎?”
與此相關的記憶完全空白,但只要一開始思考缺失的那一塊回憶,沈杳的大腦就是陣刺意的痛感,一雙溫暖的大手再次幫忙按住了他的太陽穴,安撫著他道:
“如果回想不起來的話不要硬想。”
“徐意白。”沈杳下意識地追隨著熱源看過去,那是他現在最信任的人,“……我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我們本來說好的蜜月計劃。”徐意白一邊帶著沈杳往門外走,一邊緩聲說著,編織謊言的時候他的表情也沒有浮動,“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
“醫院的話還是不去了。”
沈杳拉開車門的時候想起些什麼,又道,“對了,你不是不放心嗎?但現在我感覺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不難受,我想重新去跳舞。”
徐意白的腳步停在車門前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讓沈杳看不清。過了一會兒之后,他坐上車時,才應著道:
“好,明天我送你過去。”
夜幕降臨之后,徐意白輕拍著沈杳的背,把人哄睡之后自己又輕手輕腳地下床,獨身往門外的走廊走去。
他站在窗戶旁邊,盯著外面的燈光,冷淡的神色與白日迥然不同。
徐意白拿起手機放在耳邊,開門見山地問道:“關殊還在軍區的醫院對嗎?”
“對,關上將的人也一直盯著他。”
徐意白繼續問道:“晏知行呢?”
“晏家有事,他應該回去了。”他的助理道,“他的私人飛機昨天就飛往了國外。”
徐意白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命令道:
“繼續盯著他們兩個。”
在他沒有足夠的準備把沈杳帶走之際,他不能讓沈杳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徐意白如果再愿意狠心一點,他能把沈杳的腿弄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