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喲,”沈小情說,“兒大不中留啊。”
目送著她走了,李鶴散著步消食,拐到了李明澤他們學校附近。按他說的,他和同學應該是在學校的球場打球。
沿著學校外圍的鐵欄桿走,透過蔥綠的爬山虎的縫隙,可以看到籃球場。霎時間,李鶴覺得自己像是那些神經兮兮的家長,站在學校外頭偷窺,就為了看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干不該干的事兒,奇奇怪怪的。
他正要打消念頭離開的時候,看到了李明澤。
放假期間,學校里沒什麼人,只有足球場籃球場上有回來打球的學生。李明澤自己一個人占了一個籃筐,站在兩分線那兒,抬手,輕巧地一投,籃球劃出拋物線,砸在籃板上,掉進籃筐里。李明澤一點兒不著急,慢悠悠走過去,撿球,走回兩分線,再投。
雖則李鶴對籃球沒有什麼研究,但也能看得出來李明澤手法有些笨拙,只有準頭不錯,看起來不像是特別會打的樣子,全程也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投。隔壁籃球場倒有幾個男孩子在打球,正兒八經地打比賽,但李明澤一點沒摻和。
李鶴看著看著,心里頗有點不是滋味兒。
他看到隔壁球場打球的幾個男孩子,好些都是和李明澤同一個班的,開家長會時候見過,面熟,但無論是李明澤,還是那幾個男孩兒,都沒有一點要一起玩兒的跡象。
李鶴就站在那兒看李明澤投籃,看了半個多小時,然后李明澤抱著籃球,彎腰撿起放在籃球場邊的書包背上,將籃球放在保安室,還和保安聊了幾句才慢慢悠悠走出來。
和李鶴不一樣,李明澤走路的時候很正經,腰背挺直,從骨子里就透出品學兼優的樣子來,挺拔而精神,像臨風的勁竹,洗得發白的校服和仿牌的運動鞋都磨不去他的精氣神,李鶴毫不懷疑他會變成一個很優秀的人。
李明澤背著包出來,一拐彎就見到了靠在墻邊等他的李鶴,李明澤臉色不改,抬手打了個招呼:“哥,你怎麼來了?”
李鶴:“無聊,遛彎散步過來的,你打完球了?”
李明澤剛才只是投籃,所以臉上一點激烈運動過后的樣子都沒有,清清爽爽的,但他一點都不在意,亂講話不打草稿:“我有點累,先走了,他們還在打。”
李鶴都不知道是夸他會說謊還是不會說謊,滿腦子都是之前去開家長會的時候,李明澤那個帶著無框眼鏡的中年女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話。叛逆期的小孩兒啊,不要企圖掌控他的一舉一動,多給他一點空間。
“啊,這樣啊,”李鶴說道,“那明天還打不?”
李明澤隨口說道:“不打,明天說要去一起游泳。”
狗屁。
李鶴:“我怎麼不知道你會游泳。”
李明澤:“明天學。”
去你媽的多給一點空間。
李鶴面無表情地伸出食指在李明澤干爽無比的后脖子上點了點,說道:“你打球不出汗?”
李明澤怕癢,縮了縮脖子,說道:“干了。”
李鶴把食指戳在他的胸膛上,用力地點了點,瞇著眼:“行啊你,對你哥說什麼瞎話,我告訴你,我站這兒看了半個多小時了,你就光站那兒扔著玩,你和誰打球?和鬼打球?”
李明澤站那兒任他戳,半點諸如愧疚、心虛、難堪之類的情緒都沒有。
“你讓我去打的。”
李鶴被他一噎,聲音不自覺地拔高:“我是讓你跟同學打,沒讓你一個人打!”
李明澤:“沒同學跟我打。”
“你——”
李鶴沒詞兒了,不知道說什麼好,路過的人都看他們,可能以為他們要打架。
李明澤垂下眼睛,顯得可憐巴巴的。
“我不想玩兒,想找個兼職,攢點學費,你也不用這麼累。哥,你老是讓我出去玩兒,那我只能一個人玩兒了。”
這委屈的。
李鶴嘆氣,擺手認輸:“行了,兼職就兼職吧,別搞太累的。”
李明澤:“我已經找好了,給小學生補課,不累,家長也挺好的,留我吃一頓午飯,我都去幾天了。”
李鶴:“......”
兼職這事兒過了明路,李明澤就不躲著藏著了。他一旦做什麼事情,就很認真,學習也是,別的什麼都是,李鶴會見他拿著小學課本備課。這個兼職,是他打印了中考成績單,站在小學門口找到的,家長原本只是想找個人陪孩子監督孩子做作業,誰知道李明澤出奇地靠譜。
李鶴撐著腦袋,看著李明澤備課用的筆記本,字跡工整。
他摸出那天在文具店買的橡皮泥,從塑料小盒子里倒出來,握在手心里捏了捏,軟硬正合適。
第十章
10
夏天的時候,熱氣從地面上蒸騰出來,天臺上又一直被太陽直射,李鶴兄弟倆住的那個小棚屋就格外的熱,倆人就靠著一個小風扇納涼,那風扇還時不時會因為接觸不良停一停,每到這個時候,李鶴就過去照著風扇的腦袋拍兩下,風扇就又“嘎吱嘎吱”地轉起來。
下雨的時候會涼快一些,大粒大粒的雨珠砸在頭頂的鐵棚上,“嘩啦啦”響,雖然很吵,但下雨帶來的涼意讓人舒服不少,李鶴起來把窗子關了一半,既不會濺進來雨,也能吹些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