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還躲后廚練長跑記得喊我。”
李鶴一陣肉痛,甩開他的手,罵了句:“練你媽個頭。”
等到臺球廳打烊的時候,李鶴才發現李明澤沒有乖乖回去睡覺,而是趴在角落的桌子上睡著了,李鶴把他叫醒了,拉著他回去睡覺。
“這麼晚睡長不高知道嗎,你在你們班個兒最矮吧。”
李明澤揉揉眼睛,不服氣地說道:“那是因為我跳級了,我比他們都小。”
已經半夜了,巷子里靜得很,只有隔了好幾個路口的燒烤攤還熱鬧著,人聲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反而顯得這兒靜,野貓“喵”一聲從墻頭躍下來,橫穿過巷子,又消失在黑夜里。白天的滿地垃圾都隱沒在黑夜里,頭頂縱橫的電線也在夜空的襯托下可愛多了。
李鶴甚至小聲地吹起了口哨。
李明澤:“成叔給沈姨錢了。”
“我見到了,”李鶴說,“他給錢是一回事,我揍他是另一回事。”
隔了十天半個月,李鶴總算去學校應了個卯,他出現了比不出現更讓人吃驚,上課的老師不住地盯他,好像他不該在教室里似的。在教室里睡了大半天,李鶴回家的時候,李德業的麻將局一如既往地攢著,李鶴毫不懷疑,如果有一天不讓這群人打麻將,他們可能會發瘋。
但與平時不一樣,背著書包的李明澤正站在李德業旁邊,他見李鶴回來了,連忙叫了一聲“哥”,滿臉無措。
李鶴忙過去牽他:“上樓做作業,杵這兒干嘛。”
李德業剛糊了兩把,滿面紅光,一見李鶴來了,摸了張牌,說道:“哎,做什麼作業,趕緊書包放下,出活兒了。
”
李鶴:“出什麼活兒。”
成叔坐在李德業上家,剛放了好幾炮,正肉痛著,沒好氣地說道:“服裝批發市場,正準備換季呢,那兒人多,兜里也有錢。”
李鶴斬釘截鐵地說道:“他不去。走,做作業去。”
成叔之前被揍的傷還沒好全,臉頰嘴角還有幾塊青紫,斜著眼,叼著煙,說道:“你說不去就不去?不出活兒喝西北風啊?”
李鶴轉回來,手上還牽著李明澤,感覺到李明澤的手心沁出汗來,不安地欲言又止。
“我說不去就不去,不出活兒也餓不死。”
聽到這里,李德業把牌一推,麻將嘩啦啦響,他站起來,盯著李鶴,說道:“翅膀**?這里輪到你放狠話?”
李鶴一點也不退縮,直視著他老子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不是放狠話,我自己能養活自己,還能多養一個。”
打麻將的人表面上還在摸牌出牌,實際上都在看他們,眾人的目光讓李德業如芒在背,他多年來在李鶴面前說一不二的權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胸膛劇烈起伏,拉風箱似的喘著粗氣,手高高地抬起來,誰知道李鶴半點也不退,反而上前了一步,眼神冷冷的,眼睛的形狀跟他媽媽很像,藏著李德業不能掌握和控制的叛逆。
“啪——”
李鶴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臉頰上馬上浮起一個巴掌印,李明澤猛地抓緊李鶴的手。
李德業收回手,說道:“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的,回頭不要求我。”
李鶴冷笑:“得了,說的好像你經常給錢我似的。”
不等李德業再說話,李鶴拉著李明澤上樓去了。回到樓頂簡陋的小棚屋,李鶴打開臺燈,推了推李明澤:“寫作業。
”
李明澤眼睛紅紅的,也不講話,就杵在那兒。
“行了,”李鶴對著玻璃窗的反光看自己的臉頰,“沒事兒。”
雖然被打了,但李鶴一點都不覺得憋屈,反而感到一股快意。他已經不是那個寵物狗被煮了還要挨皮帶抽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了,他可以做想做的事,保護要保護的人。
李鶴坐在床沿,說道:“干嘛呢,快寫,寫完咱們吃飯去,我晚上還得去臺球廳呢。”
李明澤走過去,抱住李鶴的脖子,臉埋在李鶴的肩窩里。李鶴推了推他,沒推動,嘆了口氣,哄道:“別哭。”
“沒哭。”
“還說沒哭,哎呀,你怎麼這麼嗲啊......”
李明澤還是埋著臉,用悶悶的聲音打斷他。
“再也不能讓他打你。”
李鶴被他逗笑了:“哎喲,口氣不小啊。”
李明澤從他肩窩里抬起頭,真的沒哭,只是眼睛還是紅,他吸吸鼻子,沒再說話了,在小臺燈下面打開他的作業,認真地寫了起來,筆落在紙頁上,有細微的窸窣聲,聽得人安寧而舒服。
李鶴往窗外看,春天快來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院墻伸出來一根疏于打理的枝條,無名的小花是初春的第一朵。
作者有話說:
下章要長大了,明天歇一天,不更
第七章
春天來了又走,輾轉路過幾回。
才進入了七月,已經有夏天的氣息了,太陽的灼熱已經初見端倪,馬路邊的樹蔭下還有一點清涼。樹下站著一個少年,穿著校服短袖白襯衫,嘴巴里叼著一根小布丁雪糕,奶味很濃,他手上拿著一本書在看,涼得哈嘶哈嘶喘氣。
他正對著一家西餐廳的落地玻璃窗,窗的里頭是卡座,坐著一個女生,侍應生正在彎腰和她說著什麼,臉上滿是營業性微笑。
李明澤不時抬手看表,那是他考上初中時候李鶴送他的禮物,本就是二手的,但戴了三年了,也不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