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金蘭殊一邊潦草地擦了擦身上的紅酒漬,一邊拿起了手機:
“小宋:不好意思,我要睡了。先在你那兒放著,改天再說。”
“哼!”金蘭殊握緊了琺瑯袖扣,“不識抬舉!”
事實上,不但是宋風時的“小驕傲”讓他回絕了金蘭殊,更是宋風時的身體狀況讓他無法“梅開二度”。第二天,宋風時都累得要死。在門店工作卻需要長時間站立,宋風時也著實熬不住了,破天荒地提早下班。
提早下班讓人精神爽利。
真是神奇,當他下了班、換上便服,在大商場里走著的時候都覺得腰沒那麼酸、腿沒那麼疼了。
也說不上“下班”是“靈藥”,還是“上班”是“毒藥”。
他看時間尚早,便去一家巧克力的門店里坐著,吃兩塊金箔巧克力、刺激刺激多巴胺的分泌。
他剛坐下沒多久,就收到了大區經理的祝福短信,里面說:“這個季度的匯報出來啦,我看到就立即想到要恭喜你!你這個季度奪冠了,可以等著收CEO私人大紅包啦。”
看到“奪冠”“大紅包”都是開心的,但是看到“CEO”三個字母,宋風時就頭皮發麻,還不合時宜地提問:“CEO這麼忙,還抽空給我發紅包呢?我看,直接打工資卡里算了?”
大區經理哈哈大笑,回道:“你還真實際啊!”
“就大家方便嘛。”宋風時說。
大區經理回復:“你說得挺好的,但我說了也不算啊。CEO是什麼人啊?我平常也見不上他的面呢!”
宋風時仔細一想,確實,說不定宋風時見金蘭殊還多過大區經理見金蘭殊。
當然,見金蘭殊最多的還是助理歐文。
歐文是個眉清目秀的大好青年,每天穿著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像個斯文敗類一樣出入高層辦公室。
他語氣平穩地跟金蘭殊匯報:“《M雜志》那邊采訪稿已經寫好了,總裁需要親自過目嗎?”
金蘭殊早已忘了那場短暫而不愉快的采訪,聞言只說:“你看過沒問題就行。”
歐文點點頭,又說:“這是第七版鞋子設計稿,請您過目。”
金蘭殊接過了稿子,幾乎立即瞎了。
“這就是我們年薪幾百萬的設計師之作嗎?”金蘭殊拍著稿子,臉上頗有不滿,“讓老熱親自來見我。”
設計總監名叫黃老熱,在國外逢人就說:“I am very hot。”
Very hot,老熱。
黃老熱再次來到了金蘭殊面前,點頭哈腰地解釋:“這個考慮到是春季款式,我們寶梵琉又一直是奢侈風的,我覺得,這個可以結合成農歷新年的中國風套裝。你看這個球鞋上面的金色鞋帶,是不是很貴氣?這個玉色的鞋底,印著蓮花的花紋,取的‘步步蓮花’的意思!鞋舌上的‘金蓮花紋’,也是契合這個主題的!”
就是一雙整體大紅色、印著金色蓮花花紋、配上玉色鞋墊的運動鞋。
金蘭殊默然許久,說:“你要去看眼科。”
黃老熱也知道這雙鞋巨丑無比啊?
難道他真的是瞎的嗎?
他是正規藝術學院高材生啊!他在這個行業浸淫了這麼多年啊!他能不知道嗎?
可他真的沒辦法啊!
他不擅長設計球鞋,也沒摸清老板的需求,熬夜出了好幾版的稿子就被否了,要只得亂涂亂畫,弄一些上去,總好過什麼都不交。
就跟作業不會做,亂寫一通,也好過不交作業啊!
金蘭殊心里其實也懂得黃老熱的難處,所以他批評了兩句,就將黃老熱放過了。
歐文卻道:“實在不行的話,就找其他品牌的鞋子吧?”
金蘭殊答:“這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其實,金蘭殊是考慮過的。
在最頭疼的時候,金蘭殊是考慮過這個問題的。
只是高傲的他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這是金蘭殊出任寶梵琉CEO以來的第一場發布會,他想做得完美無缺、做得風風光光,做得從頭到腳都打上他“金蘭殊”的印記。
他看了看壓在桌子上的《M雜志》,想起了那個小記者問他的話。
“您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嗎?”
他想,他確實是。
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腕邊的銀袖扣。
那是宋風時的袖扣。
他一直戴著,毫無理由地。
金蘭殊不習慣這種無法掌控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歐文又送來了別的文件,讓金蘭殊簽名。
金蘭殊一邊簽名,一邊說:“季度匯報做好了嗎?”
“差不多了。”歐文隨口回答,然后立即皮緊起來,想起了金蘭殊最討厭“差不多”“大概”這些模棱兩可的回答,便又即刻補充,“下午4點能夠送到。”
金蘭殊仍想著宋風時的事情,也沒留意剛剛歐文觸犯了“忌諱”,只點點頭,說:“績效改進計劃要跟上。”
“是的。”歐文又道,“末位淘汰的計劃是立即執行嗎?那麼季度獎勵呢?如果要執行的話,那麼就要馬上出通告,以及要協調部門跟進了。”
“先看看。”金蘭殊又道,“發布會的事情是top priority。別的都先緩一緩。”
“明白了。”歐文點了點頭。
下午4點,歐文準時將匯報送到了金蘭殊的辦公桌上。
金蘭殊翻了翻匯報,對數字整體還是滿意的,一邊點頭,翻到了業績排行的時候,目光在“宋風時”的名字上定格了:“這是誰?”話說出口,竟然聲音都有些變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