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和田白玉鏤空雕刻成如意的形狀,邊沿處飾以金絲花邊,其上綴以碧玉寶石,湊近看會發現里面別有洞天——一個碗狀的銀質小容器,里頭盛放著深褐色的香料。絲絲縷縷的幽香由內向外散發,千悅分辨不出具體是什麼味道,總之很好聞,他很喜歡。
翠荷走進來看見他手里拿著這個,三分吃驚七分恍然大悟道:“呀!原來這是一對的呢!”
“嗯?”千悅很是不解。
翠荷笑著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殿下戴了個一模一樣的去上朝,奴婢那時候還奇怪呢,殿下從來不戴這種小玩意兒的,怎麼今日來了興致,原是因為~”
她捂著嘴咯咯笑,惹得千悅羞紅了臉。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呀?”把小巧精致的香囊捧在手心,千悅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翠荷思索片刻答道:“這個說不準,按照殿下以前的習慣,下朝差不多是臨近午時,然后會去兵部或者城郊軍營處理公務,到傍晚才回來。”
“要傍晚吶……”現在還不到午時呢。
千悅的臉一下子垮了,把香囊的上端套在中指,他晃悠著香囊抓心撓肺似的難受。
睡覺的時候倒還好,現在除了等軒轅澈他也實在沒什麼事情可做。王府里的藏書很多,可惜他看不懂;內里被廢,佩劍折斷,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不知疲倦地習武練劍了;府里的風景很好,可是沒有軒轅澈在他看來哪兒哪兒都一樣。
就像那時在凌云閣,他也是一個人默默地等。
軒轅澈有他的君王要效忠,部將要領導,子民要守護……可是他只有軒轅澈,軒轅澈就是他的全部。
“公子也別傷心嘛,殿下以前啊沒有牽掛,回來了也是一個人,所以還不如在外面多待會兒呢。但現在不一樣了,府里頭有公子你在等他,他一定會早些回來的。”
“真的?”
“真的。”翠荷很是肯定。
千悅開開心心地起床更衣,還戴上了那枚香囊,洗漱完畢后他讓翠荷給他找了條發帶扎頭發。其實翠荷也會挽發的,而且會的式樣比軒轅澈多好多呢,但她提出要給千悅束發的時候卻被千悅婉拒了。
頭和脖頸都是人的命門,作為暗衛他不習慣被人碰,作為軒轅澈的小月兒他也不喜歡被軒轅澈以外的人碰。
千悅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裝下一個軒轅澈。他喜歡他,所以許他以偏愛,給他關于自己的所有特權,哪怕僅僅只是束發這件小事。
午膳時,廚子已經做好了月餅。雖然大冬天做月餅的吩咐很奇怪,但別說做月餅了,主子就算要月亮他們也得做出來。
方的、圓的,蓮蓉的、蛋黃的、豆沙的……各式各樣的月餅擺滿了桌,只待千悅品嘗,但千悅卻一個也沒碰,因為翠荷與他說了一件事。
其實翠荷也是以前聽老管家說起才知道的:軒轅澈小時候每到中秋就會嚷嚷著吃月餅,而且最喜歡蛋黃餡的,但是十幾年前軒轅武戰死沙場,沒過多久軒轅澈的母親也郁郁而終。自那之后,他的頭銜一次次晉封,偌大的府邸一次次擴建,但孤身一人的他再也不可能與家人團圓,中秋節和月餅都成了他的禁忌。
得知此事后,千悅后悔了。
他不該跟軒轅澈提這個要求的,他想軒轅澈答應的時候一定很難受吧。
“那位老管家何在?我想……多了解他一點。”弄清楚他的喜好,或許就不會再惹他生氣,讓他傷心了吧。
翠荷無奈地搖搖頭,答道:“老管家年紀大了,打理府上的內務太過吃力,兩年前就告老還鄉了。”
千悅嘆了口氣,胳膊肘撐在桌板上,雙手托著腮幫子,低垂著眼眸打量滿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公子,你不喜歡這些月餅嗎?要不我讓廚房再做些別的?”
千悅怏怏地搖了搖頭,失落道:“他不喜歡吃,我惹他傷心了吧。”
“公子,你千萬別這麼想,殿下要是真的不喜歡估計也不會特意命廚房給你做了。”翠荷在府里伺候了三年,雖然軒轅澈經常不著家,而且帶著面具讓人辨不出喜怒哀樂,但他也是個正常人,也可以用常理去推斷:“這些年不碰不代表不喜歡,殿下從前只是沒有放下那些往事罷了,或許他自己也在等著一個契機重新去品味這些呢。”
千悅的到來乍一看好像只是只是府里多了一個人,可是府里因為他變了很多,不像以前那麼死氣沉沉了,只是這樣的變化千悅自己沒有察覺道罷了。
“那好,我留著晚上和他一起吃吧。”如果軒轅澈真如翠荷所說,在等一個契機,那麼千悅希望那個契機是他。
可惜,從太陽高掛到暮色沉沉,千悅也沒能等到軒轅澈。
他小小的身影立在高大魁梧的石獅子旁邊,顯得格外落寞且單薄。
宵禁之后,巡邏的士兵走過了一隊又一隊,但獨獨沒有軒轅澈的身影出現。
翠荷多次勸他回去,但他都只是搖搖頭繼續堅定地等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