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月手腕微動,扇面就收了起來,他露齒尬笑:“我就是閑著沒事兒干,好奇王爺的寶貝就來看看,嘿嘿嘿……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哈。”
眼見著偃月要往門口走,千悅趕忙叫住了他,不解道:“什麼寶貝啊?”
環顧四周,屋子里的陳設雖然甚是精美,但千悅實在看不出哪件長得像寶貝。
“這件寶貝啊——王爺掌中如珠玉,膚白凝脂種紅莓。出門鞋履不沾地,錦被裹身共枕眠。”這句話一氣呵成,偃月用扇骨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著左手掌心,不住點頭贊嘆,感慨自己縱使媲美曹子建也不為過啊。畢竟人家一首詩要走七步才能寫出來,他這光是原地站著隨口就來了,嘖,果然是厲害。
偃月自我感慨著,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只余下千悅兀自沉思。
他自幼長在暗衛營,那個地方培養的是只知道聽命行事的殺戮機器,而不是軒轅澈這般的文武全才。為了防止暗衛生出異心,除卻藥物控制便是不讓他們讀書識字,故而千悅目不識丁,也幾乎聽不懂詩句,哪怕只是偃月信手拈來的打油詩,他想上許久也想不通透。蟲工煋小丿先隊犢袈
抱著湯婆子,千悅抿唇,又往被窩里縮了一點。
不知怎麼的,他腦海中浮現出偃月和善如春風,皎皎似明月的臉,耳畔則回蕩著偃月那句“他和我待在一起哦~”。
偃月能到軒轅澈麾下效力,那必然是風畔、泠崖那般的人物,即便不是,也定然比他好上千倍萬倍,倘若軒轅澈沒能遵守一個半月的約定,半道棄了他,轉而讓偃月取而代之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手不自覺得攥緊了被褥,千悅感覺自己心里被塞了塊大石頭,壓抑得很。
他微微躬身,蜷縮起來,好像這樣就會少難受一點了。
心傷之下,再加之低燒,困倦很快來襲,千悅沉沉睡了過去,以至于軒轅澈晚歸他也不知曉。
軒轅澈輕手輕腳地進來,連呼吸聲都收斂了,因為沒有他在的時候千悅總是睡得很淺,他怕吵醒了他。
燭火已經燃盡了,借著窗外透入的微涼月色軒轅澈緩步行至床畔,褪下外袍、中衣和鞋履,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角鉆進了被窩里。
千悅是面朝里睡的,軒轅澈很是小心地把手探到他懷中去,湯婆子已經涼地差不多了,而千悅抱著湯婆子的手則更是寒涼。
他想把湯婆子取出來,便一點點抹掉千悅的雙手,但還沒等他實現自己的想法,千悅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而且死抱著湯婆子不松手。
“小月兒,做噩夢了嗎?”軒轅澈輕推枕邊人的肩膀,但千悅沉浸在夢魘中無法自拔,根本沒理他。
“醒醒,小月兒。”他稍許提高了音量,但千悅還是沒醒,甚至渾身顫抖地更加厲害了。
“不要走……”
“什麼?”千悅嗚咽著,軒轅澈聽得不甚明了。
“主人…別丟下我,我會聽話的,真的會聽話的……”千悅蜷縮成一團,把湯婆子護在自己懷里,活像是護犢子的穿山甲。
枕邊人此番模樣,竟是將那個半冷不熱的湯婆子當成了自己,軒轅澈好笑之余又不免覺得心酸,他還是沒有給千悅足夠的安全感,要不然小家伙也不至于做夢都夢到此中情狀。
軒轅澈從千悅身后環抱住他的腰,在他耳畔低語道:“別怕,我沒有丟下你,我在呢。”
千悅渾身一顫,而后放松下來,大口大口喘息著,他醒了。
軒轅澈順勢把他懷里的湯婆子推出了被窩,而后咬著他的耳垂寬慰道:“小月兒,我回來了,不要怕。”
千悅轉身與軒轅澈面對面,摟著他的脖子抽了抽鼻子,努力嗅聞著軒轅澈身上干爽的氣息,如此方能安心許多。
“我夢見你不要我了……”
軒轅澈輕輕一笑,在千悅腰上撓著癢癢道:“我不要你要誰呀?”
千悅摟緊了軒轅澈的脖子,嗚咽道:“夢里,你和偃月騎著踏雪走了,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但就是追不上你們……”
于是,次日清晨。
偃月站在驛館門前,半開的扇面剛好擋住了因為打哈欠而大張的嘴,正要拾級而下到自己的馬車去,卻尋不到了。
“我的馬車呢?”望著軒轅澈馬車后面長長的暗衛隊伍,偃月一臉懵逼二臉茫然。
車隊里的馬車向來都是坐重要人物的,要不然邊境山谷那時候軒轅澈也不可能直接照著千悅所在的車架殺過去。
也正因如此,馬車一般位于車隊中央,如此前后守備均勻,最有利于防范突發事件。
一路行來,偃月的馬車一直是跟在軒轅澈的馬車后面的,可現在……哪兒去了?
驛丞疾步過來,面色為難,支支吾吾地說道:“偃月公子,那個…王爺吩咐了,讓您的馬車到隊伍最后頭去。您且在這兒站著稍等片刻,待那前頭走了,您的馬車自然就來了。”
愣了好一會兒,偃月炸毛了:“為什麼?!憑什麼?!他拿我當吊車尾嗎?啊?!”
想他堂堂世外天四尊之一,下凡來走一遭居然連坐馬車都得在隊伍最后面,這實在是太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