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這小丫頭已經是個伶俐的了。
軒轅澈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被子底下把千悅的褲腿捋到膝蓋以下,而后又貼心地試了試水溫,這才托著他的小腿把他雙腳放到盆子里。
小丫頭怯生生抬頭,正好看見軒轅澈神色柔和的側臉。
原來不帶面具的肅王殿下是這樣的呀。
柔曼之傾意,非獨女德,蓋亦有男色焉。
自北邙大戰后,中原四國已經安定了十數年,各國貴族雖然明面上不會擺出來,但男風漸盛倒是不爭的事實,也無可厚非。
她匆匆忙忙起身告退,背對軒轅澈之后嘴角的了然笑意再也掩飾不住,總感覺好像自己發現了什麼大秘密呢。
而軒轅澈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儼然成了下人眼中的斷袖,只是專心致志地在給千悅上藥。這是於傷,沒有創口,用金瘡藥并不合適,只得把活血化瘀的藥油倒在掌中搓熱了再揉開。
以前在龍首山時軒轅澈自己也經常練武受傷,跌打損傷便用同樣的法子治療,雖然上藥的時候確實不好受但總比傷處自己好起來要快上許多。
他自己上藥是從不手軟的,但現在他著實有些下不了手。抱起千悅的時候他都能被疼痛從昏迷中喚醒來打他的胳膊,這若是藥油揉上去還不定得疼成什麼樣呢。
長痛不如短痛,無奈之下軒轅澈只好摟緊千悅,免得他亂動,快準狠地把藥油揉上去。
“唔!唔——”
千悅的嗚咽刺激著軒轅澈的鼓膜,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手。
好不容易弄完了軒轅澈才緩緩放開千悅,垂眸看去,果不其然,迎接他的是千悅淚眼朦朧的臉。
他的左手始終攬在千悅腰上,想抬起右手為他抹淚但那股子刺鼻的藥油味讓他的手停在了半空,遲滯片刻轉而去把千悅的小腿拖放到自己大腿上,拿起布巾將他的玉足輕輕拭干后又送回了被窩。
“別哭了噢,有什麼委屈跟我說好不好?”
軒轅澈輕撫著他微微顫抖的脊背,想給他一點安慰。
千悅低著頭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力推開了軒轅澈,他不想待在他的懷抱里,哪怕這個懷抱溫暖得讓人沉迷。
軒轅澈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想逼他,便任由他把自己推開,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床的角落里挪。
明知小東西不待見自己,軒轅澈也沒有走,靠著床柱兀自靜坐。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千悅,擁抱這招還是之前風畔教的,現在這招不管用,說好話也不理,他也實在是沒轍了。
不一會兒,小丫頭端來了熱騰騰的姜湯和青菜肉末粥。
千悅問著那股香味鼻翼翕動,軒轅澈輕拍了拍他,勸慰道:“起來吧,吃點東西。”
雖然式樣簡單,但最普通的人間煙火味偏偏最是動人,口腔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千悅饞得厲害,卻慪氣似的一動不動裝死。
“咕嚕嚕~”
千悅連忙按住了自己的胃部,但還是沒能阻止這場空城計進入軒轅澈的耳朵。
“小月兒,吃了東西再跟我鬧脾氣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千悅把錦被拉過頭頂,把自己渾身蒙了個嚴嚴實實。
聞不到胃就靜了——這是千悅的單純想法。
軒轅澈見狀哭笑不得,看著食物的溫度在隨著熱氣流失,他索性探過身子一把掀了被子,雙手虎口插在千悅腋下再次把他禁錮在了自己懷里。
“你啊,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千悅還沒反應過來,腦門上就挨了一記栗子頭。
他掙扎著又想逃開,但力氣太小根本做不到,只能偏過頭以后腦勺相對。
軒轅澈自知虧待他,加上他現在是傷號,故而耐心便格外得好,親自端起碗勺喂他。
“來,張嘴,可好吃了~”
勺子舀了熱粥送到嘴邊,千悅咬緊牙關這才忍住沒張嘴,但軒轅澈哪里會輕易放棄,他側過小勺,把粥蹭到千悅嘴唇上。
他還就不信了,小東西嘗到了甜頭還能忍住不吃?
鮮美可口的味道滲入齒縫,直達舌尖,千悅內心鄙夷著軒轅澈的無恥,但嘴還是很誠實地一口吃掉了滿滿一勺。
二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貼在一起,一個負責喂一個負責吃,詭異又溫馨。
又一勺粥吹得溫度適宜送到千悅嘴邊時,軒轅澈突然感覺到有水滴到自己的大拇指上了。
千悅背對著他,他注意不到千悅的表情,猝不及防一滴淚那便是千悅又哭了。
有時候軒轅澈真懷疑這小東西是兔子精轉世,要不然怎麼那麼喜歡紅眼睛啊。
他寧可千悅揮著拳頭揍他,也不愿看千悅這樣傷心垂淚。
一碗粥見了底,軒轅澈糾結了好一會兒問道:“還有姜湯,要不要喝點兒?”
千悅搖搖頭,軒轅澈便扶著他讓他躺回去,又細心地幫他掖好被角,免得再受涼。
“你不想看見我,那我去東廂房住著便是,若是想見我,讓婢女傳喚就好。”軒轅澈的語氣中高傲不復,有的只是化不開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