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悅無言以對,他不覺得軒轅澈是會但憑直覺如此行事的人,因而只當軒轅澈是還未對自己放下戒備心,不免有些失落。
西黎王室不信他,讓他服了毒;軒轅澈不信他,凡事瞞著他。
他知道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對他做這些是理所應當的,可是他還是會忍不住覺得失落難過。
奔波勞碌一天,睡意很快來襲,但千悅困了也沒膽子靠到軒轅澈身上去。漸漸地,意識開始變朦朧,他閉著雙眼,身子不自覺得往前傾倒,像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倒得低了又清醒幾分,沒一會兒又睡著倒下去,如此反反復復,軒轅澈最后忍無可忍,一胳膊肘橫在他腹部,把千悅穩穩箍在了自己身前。
千悅得了依靠,本能地怎麼舒服怎麼來,也不推拒,便安安穩穩靠了上去。沒過一會兒,千悅的小爪子就往后一伸徑直往軒轅澈胸口招呼,軒轅澈眉頭微低,簡直要懷疑這家伙是在裝睡給自己找不痛快,再不然就是做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夢。
但很快他意識到千悅只是不舒服,風畔交給他的那塊赤玄令牌就躺在他的衣領斜襟里,他伸手取出令牌,如此千悅便不在鬧騰了,腦袋一歪又沉沉睡去。
而軒轅澈就沒那麼輕松自在了,比之千悅,他背負了太多。
玄鳥令牌握在手中,軒轅澈心緒難平,濱州的復雜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抬眼望著夜幕北方的勺狀七星,軒轅澈不知該對宇文天縱作何感想。印象中的宇文天縱,無能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嫁給了別人,卻又英明神武地保全陽寧十數年間依舊雄踞在中原一方。
宇文天縱是個城府極深又深諳帝王之道的人。
單憑宇文天縱識破他的金蟬脫殼之計,半路攔截令他南下,他就已經意識到這位帝王的通天手眼,宇文天縱不可能不知道房俊明是個多麼爛泥扶不上墻的世子,赤玄人大肆入南境攪局他也不信盛京閔都會聽不到風聲。
那麼,宇文天縱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呢?
第26章 試探
千悅是被軒轅澈無意間吵醒的。
睜開睡眼,入目即是熟悉的銀鬼面具,只不過這次他的視角是居高臨下的,軒轅澈已經下馬正張開雙臂要把他抱下來,見他醒了不知是尷尬還是怎麼的,便收了手勢背到身后去,清清嗓子對他淡淡道:“醒了就自己下來吧。”
睡意未曾全然退去,千悅腦子懵懵的,但他很確定剛剛軒轅澈就是想要把他抱下去的。
心里的失落把睡意壓下去,他的思緒愈發清楚。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知道軒轅澈給的每一絲溫暖都已經是恩賜,但他還是貪婪地祈求更多,再多一點,哪怕一點就好。
踩在馬鐙上,千悅翻身而下。
刺啦!
衣擺太長,便被馬鐙勾住了,他下來之時金貴的蠶絲料子就勢撕裂。
布帛撕裂聲讓千悅不由得汗毛倒豎——他穿的是軒轅澈的衣服啊!
千悅戰戰兢兢地轉身,只見軒轅澈下巴微抬,一雙眼睛無波無瀾,眸光隨意往裂口上掃了一下又移回來同他對視。
隔著面具,他都能猜到軒轅澈的臭臉上寫著這樣一句:你說要怎麼辦吧。
千悅微微垂首,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小聲道:“這個…那個…我賠你好不好?”
聞言,軒轅澈幾乎要繃不住自己嚴肅的表情。
做個深呼吸,軒轅澈成功穩住了情緒,然后一本正經道:“花羅香云紗一匹價值百金,把你賣了也不夠一尺之數。”
千悅只覺得脊背發涼,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盯著那個撕裂的大口子幾乎要哭出來。
“不過——”軒轅澈話鋒一轉,“這身衣服是本王賜給你的,那便是你的,若是你非要自己賠自己本王也攔不住。”
沒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千悅反倒憋屈地很。對于軒轅澈來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玩笑,但于他而言,此間驚懼、慌亂只有他自己知道。
軒轅澈調笑完就自顧自上爵室去,不管宇文天縱的耳目到底有沒有掌握此地的狀況,他都要將目前所知上奏閔都,因為于情他難忍外敵囂張入境作亂,于理握青天令當還朗朗乾坤于百姓。
……
進入書房,案幾右上角整整齊齊放著五本空白奏折,軒轅澈隨手取了最上面一本鋪開,提筆欲蘸墨書寫卻發現硯臺中墨漬已經干涸。
這艘樓船雖然看似是商用,但內中布局、人員配置之精密完全不亞于宇文天縱手下的監察司。軒轅澈的書房則是重中之重,平日沒有傳召只有風畔可以自由進入,文房四寶的清洗置辦也是風畔在打理。
風畔隨他離船整日,墨水自然就干了,這倒是怪不得風畔的。
甫一抬眸,正好撞見千悅從門后面探出來的半個腦袋,軒轅澈原本放下的戒心頓時如潮水高漲。
這些時日裝乖討巧,到頭來還是想刺探情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