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龍淵劍不在手中。但強如軒轅澈——他本身就已經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劍,亦是守護之刃。
軒轅澈松開了千悅,順手在他臉上輕揉幾下以示撫慰,柔聲道:“好了好了,別哭了。”
千悅的眼睛紅紅的,白皙的臉頰也被捏成得紅潤。他咬緊牙關不敢再讓自己哭出聲,但還是忍不住打哭嗝。
軒轅澈愈發覺得心煩意亂,或者說心里面還有點愧疚。千悅其人,善良卻不圓滑,通透卻不世故,在軒轅澈身邊,這樣的人著實少得可憐。
因為一時失言便給予如此重罰,事后想想,軒轅澈自己都覺得過分,要不然也不會衣不解帶地照顧他那麼久。
軒轅澈翻身平躺在千悅旁邊,難得心平氣和:“你恨我嗎?”
千悅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轉頭看向軒轅澈,而此時后者正對著床頂發呆。從千悅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軒轅澈的半邊側臉,那鼻梁尤其得挺。
帶著哭腔,千悅的聲音悶悶的,但他還是盡量清晰地回答:“主人,我不恨你,真的。”
千悅的話不似作假,如果他撒謊,騙不過軒轅澈。
“為什麼?”
“因為主人是個好人。”
真正的答案藏在他心里:因為跟著你,我可以救人,而不是殺人。
即便是以茍且的、卑微的方式活著,對于從幼年開始受訓,至志學之年才殺出訓練營正式成為在編暗衛的千悅來說,眼下的一切是難能可貴的。
軒轅澈突然扭頭同他四目相對,千悅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后退,他害怕自己又失言惹得軒轅澈發怒。
軒轅澈只是靜靜看著,半晌他收回目光,繼續對著床頂說道:“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
”
“小東西,你還有別的名字嗎除了‘安玉泉’以外的。”軒轅澈目前只是懷疑他的身份,在找到確鑿證據之前他不會攤牌。
他有點開始喜歡身邊這個小家伙了,但他不想叫他“安玉泉”,因為總是會讓他不由自主想到西黎王室;至于“奴才”,手下奴婢奴才那麼多,誰知道他到底在叫哪一個?
然后軒轅澈隨口一問,千悅卻頓時汗毛倒豎,他害怕軒轅澈發現他的真實身份,糾結片刻,他還是狀似輕松隨意地問道:“主人不喜歡我的名字嗎?”
軒轅澈往身側瞟了一眼,小東西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再次讓他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面具戴久了,或許還能摘下來,只是習慣了用面具掩藏真實表情的人,摘下面具后往往會被表情出賣了真實的內心。
聞言,軒轅澈回以高深莫測的笑容。
千悅越發覺得毛骨悚然,他不敢確定這是軒轅澈的試探還是無心之舉。
遲疑著,他磕磕絆絆地答道:“娘親曾給我取過一個乳名,喚做‘小悅兒’,其他的便沒有了。”
第21章 更衣
更衣
“嗯……小月兒。”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確實像月兒。
許是日出東方,屋內越發亮堂起來。軒轅澈已無睡意,索性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起身下地,這兩日因著千悅的病情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處理。
濱州四城一鄉,前日來報,那些為禍鄉里的惡霸正在都清鄉附近,原本他是想即刻帶人前去,只不過被耽擱了,如今也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是否有新消息來報。
“風畔。”
風畔一直守在門口,方才千悅叫嚷的時候他就想進來詢問,只是怕觸軒轅澈的霉頭罷了。
“屬下在。”
軒轅澈一邊更衣一邊對風畔問道:“前日出現的都清鄉的惡霸眼下可有消息?”
“昨日都清鄉一縣令命人前去捉拿,但幾人功夫高強……未果。屬下派去的暗衛未得命令,因而也未曾從旁協助。”
風畔知道軒轅澈想要親自捉拿幾人并且以律法處置,因為沒有給暗衛便宜行事之權,暗衛所能做不過是監察匯報。
房內安靜久久無人出聲,風畔不知自己如此作為是否不妥。
在門扇之后,軒轅澈取下了掛在在拔步床邊的龍淵劍。劍刃出鞘一尺,凜凜寒光恍若北風過境,瞬間冰封千里。
“風畔,備馬,要……烏云踏雪。”收劍回鞘,軒轅澈再次戴上銀鬼面具,將自己封閉在另一個世界。
這一刻,千悅感受到了殺意。
“主人!”提步欲走,千悅忽然叫住他。
“何事?”軒轅澈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等著他的下文。
“我想與你同往。”軒轅澈回頭,目光正好對上千悅堅定的雙眼。
是啊,他怎麼忘了?在成為他掌心的小白兔之前,面前的這個人是一把利劍,即便如今鋒芒不再,千悅的心依然是鋒銳的。
軒轅澈沒有回答,直接轉身往外走。千悅的充滿希冀的目光頓時暗淡下來,他剛把頭低下,一團衣服便劈頭蓋臉砸了過來,嚇得他渾身一震。
“湊合著穿吧。”千悅原本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換下來之后就直接被軒轅澈扔掉了。眼下千悅手中的是軒轅澈的衣服,雖然大了些,但少說也有七八成新,比他原來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千悅感激接過,真誠道謝后便開始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