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他的情緒徹底爆發之前,眼前多了個小口袋,有絲香甜的味道正從里面飄出來,誘人得很。
“吃吧。”軒轅澈故意別開了臉不看他。
千悅顫抖著手接過,松開抽繩,竟是一袋子荷花酥。雙眼發酸,淚水竟不由自主地溢了滿眶。
有些人就是這樣,受傷時一聲不吭,流血不流淚,但凡有人肯給一點甜,便忍不住想哭。
第一口荷花酥入嘴,他干涸了十幾年的眼眶淌下了熱淚。
軒轅澈原本在想著一會兒如何給屬下下達命令,忽而聽到身后抽噎聲,回頭一看卻見千悅正捧著那袋荷花酥淚流滿面。
“你……”軒轅澈自己就是個剛強桀驁的,平時里和軍中男兒打交道,哪個不是流血不流淚的?如今面前這個哭的稀里嘩啦的,他一時間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你哭什麼嘛,七尺男兒……跟個娘們似的。”那袋子荷花酥是昨日途徑小城鎮時買的,軒轅澈自己嘗過,雖比不得京城美味,但在這西境邊陲已然實屬難得。
半個燒餅換一袋荷花酥,他分明是賺了的。更何況,他不過是個奴才,得到主人的恩賜難道不該感恩戴德嗎?哭哭啼啼的算怎麼回事?
軒轅澈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惱怒道:“不想吃就還給我!”
他說著伸手就去奪,千悅連忙護在懷里,讓他的手抓了個空。
像是久居黑暗的人,即便知道自己掌心的微弱光亮會消失,還是會拼了命想留住。
可軒轅澈并非這樣的人,這下,他是真的不懂了。
千悅抽抽搭搭地咽下口中荷花酥,抬手抹了把眼淚,看著軒轅澈真誠道:“謝謝你。
”
軒轅澈只覺得心頭堵得慌。他明明對他那麼不好,到頭來他竟還對他道謝。
他感覺自己的眼睛被那澄澈的目光灼傷了。
第8章 啟程
“本王只是不想沒奴才使喚罷了。”軒轅澈冷哼著轉過了頭,暗自觀察了千悅一會兒,確定他真的沒有再哭了才走遠些去給暗衛布置任務。
千悅吃完了兩個荷花酥只是半飽,但他舍不得吃更多了,又覺困頓,抱著小袋子便心滿意足地睡下了。
翌日清晨,晨霧散盡。
千悅悠悠轉醒來,篝火滅了,露宿的營地也已經只剩寥寥幾人正在整理行裝,而且不見軒轅澈的身影。
惺忪睡眼頓時溢滿驚惶無措,他慌忙爬起來,失聲喊道:“軒轅澈!”
這下,身前那正在整理行裝的幾人頓時停下手中動作,詫異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來,但目光又似乎不是在看他,而是越過他往他身后去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千悅察覺異樣,只覺脊背發涼,呆呆轉身,身后站著的可不正是方才他所呼喊之人?
軒轅澈一雙眼睛冷冰冰的,兩分茫然三分探究,剩下五分都是看傻子的漠然。
很久沒有人對他直呼其名了。
“那個……我……”千悅羞惱地低下頭,絞著手指,支支吾吾半天沒說憋一句完整的話。
“有病。”軒轅澈白了他一眼,又去處理手頭上未了之事。
頓了頓,他突然覺得很奇怪。他剛剛可是被一個奴才當著自己下屬的面叫大名誒,他怎麼不生氣呢?
他不該是這樣的。
于是,他回身,對還傻站著的千悅惡狠狠威脅道:“不準叫本王的名字,如有再犯,自有拔舌之刑等著你。
”
千悅順從地點點頭,認錯道:“對不起,我以為你走了……”
他這般乖順得模樣讓軒轅澈心中疑竇叢生。
莫非想等他放松警惕再逃跑?可方才那般緊張的模樣又委實不似作假。軒轅澈只覺得這西黎太子實在讓人看不透。
他覺得有必要再試探千悅一次。
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千悅身心受辱,而且要他心悅誠服地跪倒在他腳下。
而千悅心中所想卻恰恰與軒轅澈相反。
他已經放棄逃跑了,軒轅澈廢掉他武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能再回到西黎,因為回去就是死路一條,而他還不想死——曾經有一人在臨終前叮囑他要好好活著,他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就要努力做到。
他啊,性子溫軟,頭腦不甚精明,但內心卻非常敏感。軒轅澈的脾氣不好,或者說只是對他脾氣不好,又手段凌厲,但這樣的人身上卻有著一股西黎皇室都不曾有的凜然之氣。
昨晚那一袋子荷花酥,于軒轅澈而言無足輕重,于千悅而言卻無異于是未知前路上出現的一點曙光。
他想要試著,在軒轅澈的身邊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以奴才的身份。
啟明星淡退,萬丈朝霞化作萬里晴空。
軒轅澈一行人收拾妥當,紛紛翻身上馬。千悅左顧右盼,已經沒有多余的馬給他,頓時苦了臉。
看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干著急,軒轅澈自知陰謀得逞,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揚起,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駕。”他手握韁繩,輕夾馬腹,踏雪便邁開四踢輕快地往前慢跑,三名暗衛立時驅馬跟上。
千悅連忙奔跑著去追軒轅澈,索性踏雪只是在慢跑,跑了一段軒轅澈并未再次驅策它便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