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在他的臉上,將他蒼白的臉鍍上了光暈。
他忽得咧開嘴角笑了,似是解脫,而后緩緩閉上眼睛倒了下去。意識徹底混沌前的最后一眼是那個男人勒馬回頭,向他而來……
第6章 密旨
身上暖烘烘的,恍恍惚惚間睜眼只見眼前飄忽著一團橘紅。
千悅轉了轉眼眸,沉沉天幕映入眼簾,原來又到了黑夜,只是不知已過了幾個日落月升。
“還裝死呢,趕緊起來!”渾厚男聲自聲旁而來,嚇得他渾身一震。
渾身上下每一處血肉骨骼都在叫囂疼痛,可他還是立刻起身。
畏懼深入骨髓,以至于他完全不敢忤逆這個男人。
環視四周,方圓十丈內或立或坐著數十人,除了火星爆裂聲不時傳來之外竟無一人語,若非有篝火照亮,他甚至不可能覺察到這些人的存在。
軒轅澈坐在他旁邊,正拿跟棍子扒拉著火堆里的木柴,像是在發呆又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有什麼吩咐嗎?”千悅注視著他的側臉,怯怯問道。
“吩咐?本王還能對你有什麼吩咐?”軒轅澈側過臉,銀鬼面具一半火紅,一半陰暗,看起來分外詭異,“你個廢物做奴才都做不好,昏迷三天三夜居然還要本王的暗衛照顧著,簡直豈有此理。”
千里迢迢而來,就為了劫下他,原本還以為能好好泄憤,結果呢?人家兩眼一閉,昏倒了。帶著是個十足的累贅,偏偏棄之可惜,無異于曹孟德手中雞肋。
而且對于軒轅澈,他還是有用的。因而,不能棄下,又怕他病死了,只得指派了兩名暗衛好生照顧。
如此情境,實在是軒轅澈始料未及的,接連三日,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此時終于得以宣泄,難免情緒激動。
千悅心里頭委屈地緊,明明被生擒來的是他,被廢去修為的是他,被威脅當奴才的還是他,可他卻成了最不占理的那個。
他不滿卻不敢跟軒轅澈唱反調,只好埋頭不語。
一低頭發現身上還蓋著件外衫,和他的衣服一樣都是濃墨般化不開的黑,故而方才并未注意到。
那麼這是誰的衣服呢?
他正要抬頭看看誰沒穿外衫,眼前突然多了個燒餅——軒轅澈遞來的。
“趕緊吃,吃不完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去。”就算已經離軍營很遠了,只要軒轅澈想威脅他,永遠不愁缺少理由。
可這種理由哄小孩子還差不多……
像是要呼應軒轅澈似的,不遠處的山頭上傳來悠悠狼嚎,千悅趕緊雙手接過燒餅吃起來。
自從被軒轅澈帶回來他就水米未進,昏迷的三天里也只是迷迷糊糊被喂進幾口水罷了,本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他拉不下臉找軒轅澈要吃食,但食物自己送上門他必然是不會拒絕的。更何況他也真的有點怕軒轅澈把他丟去喂狼,畢竟,現在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軒轅澈狀似隨意地斜睨一眼,本以為這粗陋飲食會令他難以下咽,沒想到他竟還吃得挺開心。西黎雖是小國,但太子怎麼著也是宮里頭錦衣玉食長起來的,他竟這麼快習慣了?
軒轅澈有些奇怪,但未曾細究,只當是餓得。人在矮墻下,容不得他不低頭。
千悅正專心吃餅,身前突然竄起一道黑影,像堵墻似的擋在了他面前。
直覺危險,他立即停下動作,下意識的做戰斗準備,但一瞬間又松懈了。他在緊張什麼呢?反正也修為不再,能讓軒轅澈在意的都是他如今無力抗衡的。
反觀軒轅澈,一手張開,手臂斜斜向后做格擋狀,一手扣在劍柄上,鞘中龍淵隨時準備出鞘。
軒轅澈是最早察覺異常的,他起身之后沒有下一字命令,暗衛們卻立即起身準備迎戰。
這樣高的素質,讓千悅都不由得心生敬意。至少……西黎的暗衛做不到如此迅捷整齊。
軒轅澈將千悅擋得嚴嚴實實,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密林。
火光映照下,陰影中出來一老一少兩人,皆身著青衣,肩飾軟甲,頭戴結巾,腰佩環首刀。
看清他們面目的瞬間,軒轅澈脊背僵直,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拔劍了。
其二人是陽寧國君宇文天縱的心腹,尤其老者莫先生,當年宇文天縱還只是皇子的時候便已經隨侍身側,后來宇文天縱封王開府,他便在王府做了暗衛統領,為其鏟除異己,數十年來忠心不改。宇文天縱待他亦是不薄的,雖未予其高爵顯位于廟堂上,卻使其聞達于諸侯,即使是軒轅澈也要敬他三分。
軒轅澈肩負京畿守備之責,無皇命不得離京,此來乃是使了金蟬脫殼之計而來。他是個精明的,但宇文天縱卻也不是昏聵之君,相反,他是陽寧開國三百載唯一可堪與太祖皇帝相提并論的英明帝王。
因此,軒轅澈早料到自己的計策會被識破。
他早前的設想是臨近京城再被察覺,如此即便隊伍中有了生面孔也可以輕松遮掩過去,但宇文天縱的人來得如此之快,實在出乎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