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有限,對現在的兩人來說, 能夠慰勞一下舌頭, 就已經足夠叫人開心。
段靈耀昨天出去弄了只山雞回來, 今天一大早也是天沒亮就出去,說要趁村里人沒醒, 去河里摸點魚蝦。
魚可以燉湯,蝦子白灼就很美味,山雞肉卻要多加些料來烹飪。
恰好宋司謹前幾日發現路邊長著的野辣椒,摘來煮個雞肉正正好, 就是不知道段靈耀吃不吃得慣。
不如一部分做成帶辣味的燉雞, 再弄點雞絲,給段靈耀做碗清淡的長壽面, 畢竟是生辰嘛。
想好怎麼了,宋司謹開始對那只奄奄一息的山雞下手。
他把菜刀磨得蹭亮, 對著雞念了兩聲阿彌陀佛,經過一段時間的艱苦奮斗,成功把雞分解。
就是沒想到, 這只雞明明看著馬上就要斷氣, 在菜刀砍下來的時候,卻又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欲。
它掙扎著撲騰著,把雞血噴了宋司謹一臉, 連衣裳帶褲子, 自然也都逃不過。
看著都撒到自己身上的雞血, 宋司謹頗有些心疼, 真是太浪費啦!
但他顧不上去洗漱, 天已經蒙蒙亮,段靈耀估計很快就要回來,他出去的時候太早,都沒顧得上吃東西,宋司謹便想著先給他扯碗面條子。
用粗雜糧磨出來的面做面條,多少有些困難,宋司謹用刀切,切出來的面條很粗,但依然容易斷,這沒法用湯煮,就放到竹箅子上蒸熟。
蒸好后有點丑,宋司謹頗為不好意思,但他的廚藝有限,只能做成這樣了。
好在段靈耀向來捧他的場,很早以前宋司謹還在討好他的時候,給他弄得吃的也從沒被嫌棄過。
面條散發陣陣清香,宋司謹撿起一根嘗了嘗,跟烀餅子的味道很相似,有糧食的香甜,也有一點苦澀,還因為面磨得粗,夾雜著沒除凈的麩皮,有點噎嗓子。
不過弄點雞湯配著,就會好吃啦!
他用雞骨頭和雞塊一起燉湯,加了蔥姜去腥,燉到香味出來后,挑出胸肉撕成絲,再配上胡瓜絲跟豆干絲,待會把面條和配菜往湯里一放,清淡鮮香的面條就可以開吃了。
剩下的雞塊也都挑出來,放到陶罐里,加點醬和辣椒一起燉,很快濃郁的香味就出來了。
忙活完這些,宋司謹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他抻了抻胳膊,忽然有點奇怪。
段靈耀怎麼還沒回來?
不過既然他還沒回來,雞也沒燉好,那就先回屋去換洗吧。
——
段靈耀的小簍子已經裝進去兩條活蹦亂跳的魚,他還用石頭宰了一條兩指寬的小魚,用腥味兒把魚蝦蟹引到淺灘捕捉。
他的行動進行的很順利,捉到的魚蝦很快就夠兩人美美飽餐一頓。
在段靈耀過的那麼多次生辰宴里,這絕對算得上是最簡陋也最清貧的一次,但他沒有一點不滿,反倒覺得這是最開心的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跟宋司謹在一塊待久了,段靈耀竟也偶爾會生出些知足常樂的念頭來。
但意外總是來的很突然,段靈耀要回去的時候,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影——裴捕快!
顏雪回的人竟然去后復返……糟了!
段靈耀很快反應過來,裴捕快絕不可能只有自己,他的人一定已經分散進了村子里。
顧不得辛辛苦苦打撈上來的魚蝦,段靈耀把東西一丟,彎著腰貓兒般悄無聲息地往回趕。
他在村子里生活好幾天,最近每日都要避著人,對這里已經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趕回去的地步,但還是遲了一步,他眼睜睜看著一個人,進了張大爺家里。
冷靜冷靜冷靜,謹哥哥一定會藏好的,不會一下就被發現的……
段靈耀扶著后墻翻身一躍,直接跳進了院子里,而后他剛剛站穩,便看到了前方倒在地上滿身血跡的宋司謹,和站在他身邊握著刀的殺手。
那一瞬間段靈耀什麼都來不及思考,像是晴天霹靂直直擊中頭腦,嗡的一聲便叫他徹底僵住。
死了。
人死了。
他的謹哥哥死掉了。
這個念頭像是野草般深深扎根,無數根系生長撕裂,帶來連綿不絕的陣陣隱痛。
段靈耀失神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青年,面色慘白如紙,他開始顫抖,抖得幅度越來越大。這一刻他竟產生了一種怪異的失控的寒冷,漫長、刺骨,凍得人成了剔透空無的冰,像要隨著風碎成一地。
但緊接著他又產生了一種荒謬的譏諷感,嘲諷著自己,笑著笑著,他想要尖叫。
可在殺手看來,他只是翻墻跳進來后,便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洞的一動不動。
這是個好機會,得來全不費工夫——殺手毫不猶豫,向段靈耀襲去。
萬千思緒皆在電光石火間翻涌,意識尚在崩潰與勉強粘合間來回轉換,訓練有素的身體已經敏銳地避開了第一道殺機。
冰冷的刀鋒擦著耳朵劃過,割裂的風刺的皮肉生痛,段靈耀猛地一顫,終于從宋司謹死亡的恐怖中醒來——是他殺了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