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靈耀很開心, 落魄的像個乞丐的小公爺頭發上插著樹枝做的簪子, 被雨水打的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臉邊, 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卻越發明亮。
明明很慘,但宋司謹看他笑的那麼開心,便也忍不住跟著傻笑了一會。
沒辦法嘛,反正已經這麼慘了。
無邊無際的山林,仿佛要毀天滅地的暴雨,和亙久無垠的黑暗中,兩個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對著笑。
可段靈耀看他笑,漸漸卻又不笑了,也不是完全不笑,唇角微微勾著,有一種赧然而奇妙的情愫在空氣中慢慢流淌,他認真地看著宋司謹,卷翹睫毛緩慢扇動,貼緊的手臂身側與腿邊那小塊又連綿的皮肉間,溫度正在慢慢攀升,升的有些燙人了。
不知不覺間宋司謹也安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緊張。
段靈耀的眼睛眨啊眨,慢慢閉上,他的臉向宋司謹湊近,近到宋司謹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臉頰上的紅暈,然后微微嘟起嘴巴。
早跟他親過無數次的宋司謹哪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可是,他什麼都忘了,他能在歡喜一個人的時候毫無顧忌地追求討好乃至于索吻,宋司謹卻不行。
但在這被雨幕隔絕的一方小小天地中,唯一的暖意來自身邊的人,叫宋司謹不忍直接推開他。
便伸手捂住他的嘴,有些尷尬地說:“你先別這樣,等你想起來了會后悔的。”
索吻沒有成功,段靈耀有一點失望,他在宋司謹的掌心中嘆氣,嘆的宋司謹又一下收回了手。
見他不自在,段靈耀笑嘻嘻地重新展露笑顏:“為什麼?”
“因為你很愛面子,肯定會惱羞成怒,到時候又要怪我勾引你了。”
段靈耀無言以對。
兩人安靜了一會,沒有離開彼此,溫暖來之不易,誰都舍不得拋棄。
大自然氛圍太恐怖,有人陪著就無比安心,段靈耀想了很久,久到宋司謹都要睡過去了,他靠在他的肩上,小聲嘀咕了句:“不會的,我這麼喜歡你。”
——
暴雨過后夏季又恢復了炎熱,本來在山上的時候還是蠻涼快的,但順著河越走,就越能發現溫度在慢慢升高。
山勢越來越平緩,樹木開始變稀疏,路況也比之前好走,這無不意味著,他們馬上就要離開山林回到人前了!
宋司謹很激動,段靈耀卻肉眼可見的低落。
發現行人走出來的小路的時候,段靈耀一屁股坐到樹樁上耍賴不肯再走:“人家腳累了,走不動了。”
他垂著頭,手指撥弄地上的一顆小草,小草上開著芝麻粒大小的藍白色細碎小花,是一種隨處可見毫不起眼的野草。
宋司謹坐到他身邊,樹蔭遮在頭頂,就當是乘涼休息了。
他沒有催促勉強,想了想,說:“你家里有好多特別好看的大馬,等你回去,就能騎著他們到處玩了。”
段靈耀不吭聲。
宋司謹就又說:“你家養了好多廚子,會做特別好吃的飯菜,以后你吃魚都不用自己挑刺。”
段靈耀還是不吭聲。
宋司謹又挑了幾個吸引人的好處,但不管哪一條,對段靈耀來說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難道人失憶了,連興趣愛好都變了嗎?宋司謹有些苦惱。
他不禁疑惑地托腮看他,看到段靈耀灰撲撲的臉蛋上寫滿的抗拒:“就真的這麼不想出去嗎?”
“出去有什麼好的,謹哥哥不是說有人在追殺我們嗎,萬一又遇到他們了怎麼辦?”
“唔……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不能因噎廢食呀。”
連續幾天沒有吃鹽,宋司謹的手腳都開始發軟無力了,即使段靈耀很努力地去打獵,但沒有正經的廚具和調料,烤肉的火候把握的再好,吃進嘴里都有些咽不下去。
還有他們的衣服,被樹枝草葉刮的都快成布條了,再穿個幾天,也許還不如當回原始人。
且兩人也是運氣好才一直沒生病,要再這樣下去,身體虛弱扛不住,一場雨過去可能就會因風寒無藥而喪命。
他想,這些道理段靈耀肯定都懂,他那麼聰明,不可能不明白。
可段靈耀還是不想回到人世,他把頭埋在膝蓋里,聲音蒼白而無力:“好累啊。”
宋司謹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了最后那塊拇指肚大小的已經因炎熱而半融化變形的飴糖。
他沒說什麼,指尖捏著那塊糖,從段靈耀的腿彎下,把糖塞進他嘴里。
段靈耀含著糖慢慢品嘗滋味,桃子是酸的,烤魚是苦的,就連山雞都是干巴腥臊的,但宋司謹會給他一點甜。
休息過后,宋司謹拉起段靈耀,他走在他前面說:“我領著你就不累了。”
這次段靈耀不說話是因為他在吃糖,他急步跟前拉住宋司謹的手,看著他的后腦勺,一邊看,一邊走。
——
天快黑的時候,兩人總算發現了活人的蹤跡,那是一處略顯貧瘠的小村落,大部分屋子都是茅草與土石造的,升起的炊煙只有幾道,就在山腳下。
但望山跑死馬,望村走死人,宋司謹跟段靈耀累的兩腿打顫進村子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