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段靈耀本來就一直不清醒,意識混亂導致他看不到也有可能,宋司謹便扶住他的腰,讓他靠自己更近一些。
憔悴的少年渾渾噩噩地往宋司謹懷里鉆,他搞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隱約記得自己剛才好像掐了什麼人:“謹哥哥,我打到你了?”
宋司謹揉揉脖子,安慰道:“沒關系,你不是故意的,我不生氣。”
“對不起,是不是很疼……”段靈耀翻來覆去地說著對不起,他清醒時從不會對人說的話,在只剩本能時竟也不滯澀地說了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臉去蹭宋司謹,乃至無意識地張開口,濕熱的舌尖貓兒似的一下又一下去舔宋司謹的脖頸。偶爾動彈著扯到傷口,就開始哭喊著要謹哥哥。
不過好歹穩定了下來,辛青抹著眼睛悄悄退出床帳。
段靈耀喘息著,像干涸的魚兒尋求水源,往日總瞪得圓溜溜的眼睛緩慢地睜了又閉閉了又睜:“謹哥哥,我是不是錯了,為什麼啊……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我真的很壞嗎……謹哥哥,我好冷。”
這晚的段靈耀,是宋司謹從未見過的脆弱又可憐的模樣,他茫然無覺地詢問,在潛意識中痛苦地沉浮。
宋司謹將他抱得更緊了些,拉過被子蓋住他的腿:“還冷不冷?快睡吧。”
他有意避開段靈耀的問題,怕不小心刺激的他病情更厲害。
可段靈耀雖然懵懂,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靠在宋司謹肩上,眼淚不停往下掉,宋司謹要幫他擦,反被他抓住了手。
“你討厭我。”
“我以后不討厭你了,好嗎?”
段靈耀沒吭聲。
“靈耀?”
宋司謹叫了他一聲,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的意識昏睡了過去,便要把他放下。
但忽然間段靈耀抽搐了兩下,伏在他肩上就嘔出一大口血,血多的幾乎把宋司謹上半身全都染紅,像是要讓他陪著他一塊去了似的。
突然而來的巨變把宋司謹嚇了個夠嗆,他大聲喊他名字,又叫辛青來幫忙。府里新請來的御醫一直沒有回宮,聽聞消息穿著里衣就跑了過來。
可段靈耀不讓別人靠近,如果有人強行按住他,他就會發出凄厲的大叫。
“滾,別碰我!謹哥哥,他們要殺我,他們都想殺了我!宋司謹呢……謹哥哥,為什麼你也要殺我……”
宋司謹捧住他的臉,聲音沙啞:“沒有的,靈耀,是誤會,我不想殺你。”
“真的嗎?”
“真的。”
段靈耀安靜了一點,臉頰的酒窩淺淺浮現又消失,但他還是不肯離開宋司謹的懷抱。
沒有辦法,只能繼續讓宋司謹抱著他,御醫就著這種別扭的姿勢給段靈耀診脈。
隨著檢查的深入,御醫神情越來越糟糕,他用幾根針幫段靈耀緩解,然后說:“世子身上的毒惡化了,恐怕、恐怕……”
深更半夜,老夫人又被人叫起來,她恐懼地問詢:“恐怕什麼?”
御醫收了手,糾結萬分后說道:“恕老夫無能,未免病情越拖越重,還是趕緊另請高明吧!”
這一聲入耳,老夫人險些暈厥倒地,一片混亂中,御醫剛診完上個病人便不得不立刻急救老夫人。
宋司謹渾身發冷,段靈耀熱的如同一個小火爐,即便如此他們擁在一起,也只能短暫緩解對方的痛苦。
“我怎麼了……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宋司謹緊緊抱著他,在他耳邊呢喃:“沒事的,肯定會好,你還要活很久很久……”
他不該病成這樣,他該給顏雪回和秦祐山造成很大的麻煩,然后活蹦亂跳的跟三皇子一塊造反逼宮——就算原著在這里中斷,就算段靈耀死在宮變中,也還能活好幾個月呢。
感受到宋司謹的緊張,段靈耀忽然小幅度地抖了起來,宋司謹仔細地聽,忽然發現他竟然在笑。
段靈耀身上染著詭異而艷麗的紅,即便此時無比虛弱,笑起來時仍嬌艷如桃花:“謹哥哥,要是我死了,你能不能喜歡我?”
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宋司謹怎麼都說不出來話。
段靈耀笑聲越來越悲哀:“就一點,一點點就好……你還是不信我也有心。”
“我信!”宋司謹脫口而出。
以前他總懷疑段靈耀對自己的真心,但一個人下意識表現出來的做不了假,他還是不太明白段靈耀為什麼老欺負自己,但可能人和人真的不一樣,可能段靈耀就是這種人。這樣說好像更加可悲,連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都表現得如此糟糕,段靈耀大概無藥可救了。
雖然宋司謹還是沒法接受跟段靈耀在一起,也做不到唯唯諾諾討好他一輩子,不過他可以跟他保證,他不會再懷疑他的真心。
“等你好了,我保證再不跟你吵架。”反正自己的脾氣也就那樣,大不了就像以前一樣不搭理段靈耀,等有機會再離開。
不知是段靈耀聽進去了這句話,還是他已經虛弱到無力說話,總之他陷入了一種叫人揪心的安靜,昏厥一般軟綿綿地窩在宋司謹懷里。
宋司謹小心翼翼地幫他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摸到他手腕,驚覺他不過病了幾天,就以極快的速度消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