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順著化掉的雪浸染,像要把骨頭一齊凍上。
段靈耀終于無法再強行維持鎮定,咬著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寒風一吹,整張小臉都被凍得皴紅。
他慌亂地繼續挖,早在不知不覺間手指就被磨破了,對辛青和辛夷勸他的話充耳不聞,直到把那塊整個挖出來,他輕輕地掀開被子,才如遭雷擊頓在原地。
眾人齊齊無言。
看著發愣的段靈耀不敢開口。
因為被子里……什麼都沒有。
沒有活人,也沒有尸體,自然不會有宋司謹。
段靈耀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像是無法思考發生了什麼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后方傳來一聲耳熟的聲音:“房子怎麼塌了?大家還好嗎?剛才好像有人在叫我……”
眾人回頭,看到了完好無損就是身上有些濕的宋司謹,他茫然地站在空地上與大家對視,彼此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辛夷和辛青忙揮手叫人讓開,宋司謹便看到了跪坐在廢墟中的段靈耀。
這是他第一次見段靈耀如此狼狽,情不自禁便叫了他一聲:“靈耀?”
段靈耀緩緩回頭,眼眶越來越紅,他忽然猛地跳起來跑向宋司謹,又因雙腿被凍僵跑的跌跌撞撞。
宋司謹又慌又亂,下意識張手接住他。
段靈耀哭著罵他,用力拍打他伸過來的手:“你跑哪去啦混蛋!這麼大個人耳朵聾了嗎,喊你那麼多聲也不回個話,知不知道嚇死人家了!”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宋司謹無辜又委屈,小聲解釋:“我凍得睡不著就起來了,你不是說我要動彈動彈叫氣血通順麼,就出去跑了兩圈。
”
跑了兩圈,身上果然熱乎不少,而后聽到驛站的方向傳來巨響,嚇得他連忙往回跑。結果看不到的厚雪下方藏著一個坑,他一下掉進坑里,衣服頭發都被雪打濕,那個坑又濕又滑,宋司謹爬了半天才爬上來。
他真不是想跟人玩躲貓貓,實在是意外使人無奈。
可段靈耀才不管這些,緊緊抱住人的腰又哭又鬧:“你起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又想跑?壞死了!”
“我沒有啊,我不敢的。”這種小事還需要特意通知人嗎,宋司謹無法理解,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畢竟面對的是個不講理的人。
果然段靈耀啞著嗓子一口獨斷:“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否則你就別想好過了!”
宋司謹:“……”
剛才見人那麼急,他還有點內疚,現在好了,真恨不得自己還在坑里別回來了。
也太不講理了,宋司謹焦灼地搓了搓手背,涼,他不敢在段靈耀明顯心情不好的時候反抗,又實在覺得委屈。
段靈耀霸道地抱著他的腰,像要勒斷一樣死死不撒手,宋司謹覺得自己就是他懷里的大型玩偶,任他搓扁揉圓還反抗不了。
辛夷和辛青拿來干凈的毯子給兩人包上,哄他們去馬車里歇會。
馬車內放著一盆炭,并有幾個手爐取暖,一進車段靈耀便松開了宋司謹,冷哼著坐到了一邊。
宋司謹沒有自找沒趣的喜好,便低眉順目的坐在另一邊休息。
片刻后辛夷送來熱水和干凈衣服供兩人更換,并送來了一些藥物,要走的時候,他想了想,還是拿起一個小藥罐塞進了宋司謹手里。
自己也沒受傷呀,宋司謹不解地看向他。
辛夷在門邊嘆氣:“麻煩宋二公子幫我們少爺上藥,剛才大家都以為您被壓在廢墟里頭,少爺都嚇壞了,一直不停挖不停挖……”
段靈耀惱羞成怒地用手巾丟他:“羅里吧嗦煩死了,小爺餓了,快做飯去!”
辛夷連忙幫他們關上門:“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人走了,為了保暖門窗都關著,只留了一道縫通風,有些暗,宋司謹握著小藥罐,不停回想段靈耀跪坐在廢墟中的那一幕。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總有點不敢相信。
“小公爺……”
段靈耀氣到都不想糾正他的稱呼了。
宋司謹看看他,放下小藥罐,先把自己被弄臟的衣服和鞋襪給換掉,見段靈耀仍舊板著臉坐在那邊一動不動,這才一點一點輕輕靠過去。
段靈耀抿著嘴巴,余光偷瞄過來。
宋司謹小心地搭上他的手:“我幫你擦藥吧,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段靈耀仍舊不吭聲。
摸不準他是什麼態度,宋司謹也不敢動,就維持這個動作,睜著眼睛遲疑地看著他。
一會兒,兩會兒,三四會兒……
段靈耀沒好氣地抬起手:“連討好人都這麼遲鈍,謹哥哥真是笨死了!”
宋司謹急忙對他笑了笑,把他的手捧到自己面前小聲說:“也沒有很遲鈍吧。”他還是很會討好別人的,要不然段靈耀這個混世小魔王怎麼到現在都沒把他弄死?
宋司謹把段靈耀的手泡進熱水里洗了洗,又用干凈的帕子擦干,上面的污垢除掉后,他終于看清段靈耀的手有多麼可憐。
這雙手以前那麼白凈,摸上去還有點細嫩,現在卻到處都是細小傷疤,指尖磨破好幾處,看著就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