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沒事,沒人欺負我。”
宋司謹接住娘親的手,拉著她重新進屋,灶膛邊跑過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叫:“謹哥哥!”
“麥苗,你和我娘這段時間過得怎樣,吃穿用度都夠嗎?”
要是問娘親,那她肯定會說一切都好,不管實際過成什麼樣,她都不愿宋司謹擔心她。
麥苗年紀小性子直,是別人不想養了丟進莊子里的病丫頭,大管家本來也不想養一個不知能不能活下來的病秧子,但范五妹跟宋司謹不忍心,便叫她住進小院隨手幫扶著養大了。
以前宋司謹性子軟又不曉事,被欺負了都不知道還手,要是被麥苗看見,她定要不管不顧沖上去,然后跟宋司謹一塊被打的滿身泥巴。
她性子爽利,可不愛忍氣吞聲:“吃的穿的都好,就是不叫人出門,關的我跟范姨都閑死了。”
雖然不用干活就有飯吃,對兩人來說過得比以前舒坦多了,可她未免擔心以后一輩子都出不了門!
見娘親和麥苗精神狀態都好,宋司謹便放心不少,又問:“他們是怎麼跟你們說的。”
范五妹道:“哎呀,也沒什麼,你爹不是給你說了門好親事嗎,家里有錢吃穿不愁,叫我也跟著沾沾光,不用在莊子里受累了。”
麥苗急忙補充:“可不止這些呢,他們明明說是怕我和范姨給你丟臉才把我們接出來,不叫我們出門,也不許我們參加婚禮。說什麼親家是要臉面的人,我們身份太低,最好跟你撇清關系。”
宋司謹喉管越發生澀:“這樣啊,委屈你們了。”
范五妹抓著他的手笑:“這有什麼好委屈的,老爺為你考慮得這麼周全,娘開心還來不及呢。
”
但她見宋司謹的表情,漸漸就笑不出來了,轉而有些擔憂:“小謹,你實話跟娘說,是不是這門親事出了差錯?人姑娘不喜歡你?”
宋司謹搖搖頭,違心道:“喜歡的。”
“那就是你不喜歡人家?怎麼了,是長得不合眼緣還是脾氣不好?小謹啊,娶妻可不能光看相貌,脾氣差點也沒關系,咱只要品性好,愿意對你好,別的都不重要。”
好不容易宋司謹的婚事有指望了,范五妹萬分期待,她身體不好,還不知能陪伴宋司謹多久,只盼望自己走后,有個人能真心陪伴宋司謹。
宋司謹輕輕搖頭,擠出一個笑臉:“嗯,他挺漂亮的,我很喜歡,脾氣有時候有點差,但哄一哄對我也挺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宋司謹抬手擦擦眼睛,聲音發悶:“就是這門親事在京城,要我入贅,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常回來看你們。”
離別總是充滿了憂愁與苦楚,范五妹嘆氣:“世上哪有圓圓滿滿的事呢,總歸你將來過得好,娘和麥苗也不能差了。小謹,多想想好處,莫困擾了自己,去京城多好啊,那里肯定什麼都有,娘這輩子都沒離過腳下這塊地,說不定以后真能沾你的光,到京城去看看哩。”
京里有錢人家的女兒,是范五妹以前從沒敢替宋司謹肖想過的,其實在哪不重要,有沒有錢也沒那麼要緊,兩人過得好才最重要。
但有這種好條件,意味著宋司謹就算腦子笨也不用為生計擔憂,范五妹自然更加開心。
范五妹便叮囑宋司謹,叫他以后一定好好對媳婦,他腦子笨,就多聽媳婦跟岳父岳母的話,別什麼事都自己亂下主意,要是不小心惹媳婦生氣,一定要先反思自己……
說罷范五妹從床頭箱子里翻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個樸素的銀鐲和一疊白襪。
范五妹有些窘迫地說:“你要成親,娘本該多備些東西,但聽說親家家境好,你爹又要幫你準備聘禮,娘要是給你準備,估麼只會給你丟臉。想來想去,把錢都集起來買個鐲子說不定能行。
這鐲子你帶去,要是人家看不上,也別說是我給的,你自己收起來,免得人家怕你介懷,再帶著出門丟面兒。襪子是娘的一點心意,大都是給你的,本來想給兒媳婦也縫幾雙,照著娘的腳大小做的……
麥苗說當大小姐的,腳都很小,娘也不知道多小才合適,便一個碼子做了一雙,哎呀,試的時候注意點,千萬別叫人勉強。”
宋司謹全都接過來,范五妹說什麼他就乖乖應什麼:“娘你別擔心,我見過他,他和我的腳差不多大小,我把我的襪子分給他。”
本來是想安慰范五妹,結果范五妹聽了目露震驚:“這麼大?”
宋司謹:“……”自己這個笨腦子,說話做事總是考慮不周。
宋司謹只能支支吾吾找補:“北方的女子,個子高腳也大,很常見的。”
“那倒是娘沒見識了。”范五妹很快便接受了這個說法,“話說還不知道兒媳婦叫什麼呢。”
范五妹就是這個時代里最普通的那種女人,她沒有機會受教育,也沒有機會開眼界,男子跟男子成親的事,對她來說恐怕難以接受,宋司謹便想要隱瞞。
擔心她知曉名字后跟人打聽露餡,宋司謹便說:“閨名還不知道,得成親后才告訴我,只知道姓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