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還在不停尖叫罵人。
“宋傻子你等著,我讓我娘罵你!”
“我又不是故意打你的,你憑什麼抓我,你們誰啊,我爺是村長,我叔是捕快,叫他們打死你們!”
“我咬死你!!”
一個流鼻涕的男孩尖叫著張嘴就咬。
辛青的手被咬住,忍不住罵了一聲,掐著小孩下巴奪回自己的手,一看那牙印他也忍不住火大,好家伙,這是真想咬死他啊。
辛夷見狀,招過辛柏在他耳邊叮囑幾句,辛柏點點頭,轉身便往回走,逐漸離遠了眾人。
段靈耀臉上笑容越發陰冷:“喜歡玩泥巴是吧,行啊,那就一起玩。”
宋司謹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下一秒侍從們就要拔刀給幾個小男孩開膛破肚。
段靈耀緩緩踱步,對宋司謹勾了勾手指,臉上是呼之欲出的惡意與虛假笑容。
見他如此,宋司謹就膽顫腿軟,他磨蹭著走到段靈耀面前,期期艾艾地喚他:“小公爺,打一頓就算了吧。”
段靈耀故作驚訝:“謹哥哥怎麼能這麼暴力呢?人家要被嚇到啦。”
宋司謹:“……”
段靈耀目光往下,對著臟兮兮的泥濘問:“玩泥巴有什麼講究?”
宋司謹撓頭:“開心就好?”
“哦,那就是隨便玩。”殷紅的舌尖舔過唇角,段靈耀款款蹲下身,忍著惡心掏了一團軟爛的泥巴。
宋司謹目瞪口呆,他知道段靈耀愛干凈,萬萬沒想到他能做出這種事。
段靈耀又站起來,瞪他,聲音略一揚高,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哭腔:“人家身上都臟成這樣啦,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田野空闊,天空晴日卻明朗,這樣的好的陽光照到錦衣上,一定流光溢彩華貴非常。
但很可惜,現在在場的人里,基本沒幾個身上不沾污泥的。
段靈耀破罐子破摔,親手抓了一坨泥巴,對著為首的小男孩狠狠擲出。
他箭術極高,扔東西的準頭也好,泥巴啪一下拍到人臉上,把正叫嚷著的討厭鬼一下拍成了小泥猴。
小男孩本來在嚷嚷,忽然吃了一嘴泥,呸呸兩聲就忍不住哭了。
他還沒受過如此委屈呢!
段靈耀又飛快彎腰撿起另一坨泥巴,啪地拍到另一個男孩臉上,撿起第三坨泥巴,啪!撿起第四坨泥巴,啪!
前方煩人的吵鬧聲頓時變成了哭喊聲,唯一一個幸存的小男孩還沒被打臉就嚇哭了。
他們哭的越大聲,段靈耀笑的就越開心,猖狂的大笑順著風傳出十里地,宋司謹看著這一幕眼睛越瞪越大。
段靈耀忽然轉過頭,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謹哥哥說的不錯,泥巴確實挺好玩的。”
宋司謹:“呃,是。”雖然兩人的玩法完全不同。
哭成一片的小男孩被侍從們牢牢抓住掙脫不開,段靈耀又對宋司謹說:“別光看著啊,最后一個留給你。”
“啊……”
“快點!”
“噢噢!”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心臟怦怦直跳,但好像不是害怕,感覺很奇妙。宋司謹撿起一坨泥巴,托舉著,他抬頭看了眼無極限高的蒼穹,又向前,看到了炊煙裊裊的小鄉村。涼風吹過他的發絲,打著圈兒去向遠方。
宋司謹的手越來越用力,他對著最后一個小男孩的臉用力丟了過去。
啪!
小男孩哇哇大哭。
一些積壓已久的郁氣像是跟著那坨泥巴一塊飛出去了似的。
他記得這孩子,他騙過自己挖的涼薯。
那時候宋司謹傻乎乎的,他說要拿糖塊做交換,宋司謹就信了,他帶著涼薯走了,宋司謹在路邊蹲著等了他一整天,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
沒有人會因為一個傻子說的話給他討公道,尤其這個傻子的年紀比小孩大得多。
往事翻涌,宋司謹心想,自己確實很沒出息,連幾個孩子都能欺負。
好在他們不算太難對付,他還有機會出氣。
宋司謹又撿起一坨泥巴,狠狠丟到了小孩身上,心里卻在想,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讓他在段靈耀身上出出氣呢。
——
段靈耀和宋司謹兩人打比賽似的,用一坨又一坨泥巴把幾個小孩徹底糊成了泥猴,從頭到腳全是黑乎乎的污泥,恐怕叫他們親娘過來都認不出哪個是自己家的孩子。
前方哭聲連成一片,真如段靈耀說的那樣,全在哭喊爹娘。
宋司謹丟泥巴丟的有些累了,不顧手上臟,掐著腰喘氣休息。心中郁氣瀉完,看著幾個小泥猴的慘狀,宋司謹有點不忍心繼續。
他輕輕拉住段靈耀同樣臟兮兮的手,軟聲求他:“小公爺,算了吧,再玩下去要耽擱時間的。”
段靈耀第一次玩泥巴,意猶未盡:“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
宋司謹說:“肯定不敢了。”
“開心嗎?”少年忽然問。
宋司謹略一愣怔,抿著唇,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
借勢欺人、恃強凌弱、以大欺小、斤斤計較,甚至還是借段靈耀這種臭名遠揚的惡霸的勢……哪一方面說出去都不好聽,宋司謹冷靜下來就感到羞愧。
但是很開心。
確實是開心的。
段靈耀揚了揚下巴,略顯得意地輕哼了聲:“放他們走吧。”
一干侍從便松開手,幾個小孩哭喊著回家找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