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司謹抗拒,黑衣人干脆強行捂住他的嘴巴,抓著他就往前跑,可惜這一次他們注定無法逃脫。
追兵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們逼到一處小坡上團團圍住。四周火把連綿,幾乎連成一條火龍,人們的面容藏在光后,半明半暗,虛影重疊。
到這種時刻捂不捂嘴已經沒意義了,黑衣人松開宋司謹,反手拔出了劍。
宋司謹不知該如何是好,在段靈耀抓到自己之前回去,或許還能撒個謊解釋解釋,現在被抓了個正著……
正慌亂著,忽然被人拽到前面。
是蘭遲。
蘭遲一把將宋司謹拉到自己身前,一手扣著他腕子,另一只手握住短刀橫到他脖子上。
宋司謹愕然失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會發生現在這一幕,蘭遲,對他很好的朋友……把他當人質挾持。
“都退后!”蘭遲厲聲道,“否則我就殺了他!”
他喊完,人群動了,但不是后退,而是從中間分出一條路,段靈耀走到從中走到前方,目光晦暗不明。
蘭遲等人慢慢后退,包圍圈就隨著他們移動,段靈耀忽然笑道:“其實我很欣賞你呢蘭遲公子,看看你,長得美貌又有骨氣,這麼恨我卻能忍辱負重……話說回來,你的主子是誰?要不你叛變到我手下?”
這番話不知觸動了蘭遲哪根神經,他怒聲罵道:“你這個畜生,做夢!”
段靈耀歪歪頭:“哇,還真這麼恨我,為什麼?”
“為什麼……”蘭遲激動到手都在抖,與宋司謹不同,宋司謹是害怕,他是憤怒,“你可還記得,去年九月十八,有個眉心長紅痣的少年?”
段靈耀回憶了下,漫不經心道:“好像有點印象。”
他越是輕視,蘭遲越憤怒:“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他是我親弟弟!”
于是段靈耀終于回想起來,但想起來,更讓人憎恨,因為他笑了起來,哈哈大笑著,惡毒又狂妄:“原來是那個人,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哦——他也是個有骨氣的,被我打斷四肢像狗一樣爬,哈哈哈!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玩,話都說不清了還會流口水……你也不要太傷心,他可是自愿爬到我床上的,哈哈!就像你當初。”
“段靈耀,你作惡多端,遲早不得好死!”
昔日蘭遲的聲音清清冷冷的,聽起來很好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
可是這一刻,他放棄了所有的優雅與矜持,不管不顧地嘶吼著,破了音,滑稽又可悲。
那聲音直直灌進宋司謹耳朵里,擾的他腦袋懵懵的。
他被蘭遲挾持著,蘭遲被段靈耀刺激的直抖,一不小心就割破了宋司謹的脖子,脖子刺痛,卻都趕不上心里苦痛。
怎麼會這麼痛。
刀子那麼鋒利,那麼冰涼,就貼在脖子上。
不久之前,蘭遲問他脖子上的那道疤疼不疼,而現在那道疤沒了,他卻又親手為他添上一道新的。
他騙了自己,其實他根本沒法決定去不去救自己的娘親,他早就騙了自己,他說喜歡段靈耀讓自己幫他,都是假的。
可是他也那麼可憐。
宋司謹心口絞痛,痛苦地彎了彎腰,脖子上的那道破口就更大了一點。
啪嗒,啪嗒。
幾滴水珠悄悄從眼角滑下,打濕了宋司謹的臉。
段靈耀險惡又譏諷的笑戛然而止,他有一瞬間慌亂,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蘭遲,你想報仇的話,明明有那麼多機會殺掉我,卻不動手,讓我猜猜,是不是你效忠的主子說留著我的命更有用?”
蘭遲眸光微動:“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段靈耀譏諷道:“哦,那就是你自己欺軟怕硬咯,有本事就直接沖我來,拉一個傻子當擋箭牌算什麼?”
蘭遲啞著嗓子說:“因為我知道,你不在乎阿毅,但你在乎他。”
段靈耀瞇起眼睛:“我說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他只不過是個玩物,死了再換一個就是。”
他說的太過直白輕蔑,就算是宋司謹,臉上也不禁火辣辣的疼。
但蘭遲冷笑一聲,刀子舉起,對著宋司謹就要刺下。
段靈耀藏在背后的手猛地握緊:“等等!”
于是刀尖停到半路,蘭遲不容商榷:“現在可以讓我們離開了嗎?”
段靈耀素來明媚討喜的臉蛋陰沉下來:“你當我傻?你敢殺他,下一秒死的就是你信不信?”
局勢再一次僵持。
很明顯,這于蘭遲不利。
就算他手里有宋司謹這個人質,拖久了,也遲早會被找到漏洞。
必須狠下心再逼一逼。
蘭遲靠在宋司謹耳邊,輕聲問:“司謹,你恨我嗎?”
宋司謹沉默著,輕輕搖頭。
蘭遲哭也似的笑了聲:“對不起。”
他掐著宋司謹的下巴向上,逼迫他在眾人面前抬起頭,露出那張沾著水痕的蒼白的臉。
“宋二公子,不想丟命就大點聲,好好求求你的未婚夫!”
但宋司謹緊緊閉著嘴巴,只露出了酸澀痛苦的神情,他不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心里太難受,喉管就像被堵住了一樣。
他實在不明白,人為什麼能那麼復雜。
今天的一切,難道是他騙段靈耀的代價?因為他也不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所以老天要讓他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