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靈耀身邊沒有人,不知是故意這麼安排的,還是覺得有宋司謹在就夠了。
趙慧笑容越□□蕩:“英雄配佳人,聽說小公爺要來做客,吾等特意請了一曲值千金的蘭遲公子。小公爺,今天大家沾您的光,耳朵要有福了。”
段靈耀一粒一粒地拋著石榴,笑容帶上幾分輕佻的曖昧:“是麼,早聽聞過蘭遲公子的美名,可惜一直無緣相見,別廢話了,是騾子是馬牽上來遛遛!”
趙慧掛著周到的笑,接連拍了三下手:“諸位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看。”
別人有沒有睜大眼宋司謹不知道,宋司謹的眼睜得很大,他驚訝地看到大廳前方,先前舞姬們表演的臺子上方,忽然落下一片繽紛琳瑯的粉白花瓣。
滿天花雨中,身著白衣的美人蒙面抱琴翩翩若仙,就這麼從天而降,飄逸的裙擺宛如盛放的白蓮,他緩慢而優雅地落于臺上,盤膝抱琴,指尖輕弄。
錚——
雅樂聲聲入耳,一束冷輝自上而下照到蘭遲公子身上,映的他仿佛會發光一般超凡脫俗。
宋司謹眨眨眼,接住一片飄來的花瓣,視線上移,看到蘭遲公子上方的天花板開了一個大洞,恰好此時夜深,明月高懸。
他贊嘆地看著,心想,雖然蒙著面,但他真好看,琴聲也好聽。
一粒石榴忽然打到宋司謹頭上,他一抖,連忙回首。
段靈耀抬了抬下巴,嘴巴一嘟,吐出一粒石榴籽,很是不屑:“有那麼好看嗎?”
有先前經驗在,宋司謹選擇違心搖頭:“不好看。”
“不好看還看得那麼入迷。”段靈耀又丟他一粒石榴粒,“二哥哥撒謊。
”
宋司謹支支吾吾:“沒,不敢的……”
錚!
一聲破音,亂了整首曲子。
段靈耀被引走注意力,宋司謹悄悄松了口氣。
蘭遲公子按著琴弦,停下彈奏,他于臺上微微垂首,白衣勝雪長發如瀑,愣是在一群紈绔子弟的包圍中營造出靜謐出塵的氛圍。
演奏的突然中止是個意外,根本不在趙慧的安排當中,他即刻皺眉問道:“蘭遲公子怎麼了?”
蘭遲公子幽幽道:“都說某之琴音宛如天籟,現在想來,是大家謬贊了,否則又怎麼連一位聽眾都吸引不到?”
趙慧眼珠子一轉,琢磨出了點意思:“明明大家聽的如癡如醉,不知蘭遲公子想吸引的是哪一位?”
蘭遲目光悠悠,穿過寬闊長廳,一直投到了段靈耀身上。
說來也巧,段靈耀正好在看他,視線一對上,蘭遲公子狀似赧然地再度垂首,段靈耀微微翹起唇角。
“罷了,是某技藝不精,還請諸君原諒。”
趙慧笑道:“蘭遲公子謙虛了,大家滿意的很,若說舫中有誰不滿,也只能是聽遍仙樂見多識廣的小公爺了。蘭遲公子想道歉,只向小公爺一人道歉即可。小公爺,您說呢?”
段靈耀胳膊肘支在矮幾上,拖著綿沙沙的尾音:“哪里哪里,小爺我滿意的很,要說不滿,分明是宋二哥哥不滿意嘛!”
宋司謹:“我有嗎?”
段靈耀:“有啊,你剛才還說他不好看呢!”
宋司謹很冤枉,但不能反駁。
他就坐在段靈耀身邊,尷尬地笑著,風從窗外吹入,暗流涌動,宋司謹甚是慚愧地看向蘭遲公子。
蘭遲放下手中瑤琴,款款向宋司謹走來,衣袂飄飄宛如謫仙。
宋司謹往后挪了挪。
他清楚看到,蘭遲臉上那層薄如霧的白紗并不能完全遮掩他的容貌,他的眉眼有些淡,如高山冰雪,精致清冷。
走至近前,蘭遲公子跪坐到矮幾前,他看向前方兩人,目光移到宋司謹頸上時,頓了頓。
隨后蘭遲俯身為自己斟一杯酒,抬手勾掉朦朧的面紗。
那張卓絕清冷的臉,便徹底現于人前。
“宋二公子是嗎?某琴技不佳,相貌丑陋,擾了您的興致,萬分抱歉,便以此杯酒賠罪,還望海涵。”
宋司謹臉上越來越熱:“對不起。”
蘭遲微微勾唇:“公子真是和善,某卑賤之人,當不得這句。”
越是文縐縐,宋司謹越頭疼,他干脆舉起酒杯直接喝掉。
酒液入喉,甜中帶著點辣,宋司謹擋住嘴巴用力清了清喉嚨,悶聲道:“我喝了。”
面前的美人這才放過他,也飲下了杯中酒,但回臺上之前,他若有似無的目光輕柔地拂過了段靈耀。
蘭遲公子的琴曲繼續,眾人也繼續吃吃喝喝談天說地。
段靈耀向來知情識趣,歪著頭看了會臺上的美人,忽然問宋司謹:“宋二哥哥,我把他搶回去怎麼樣?”
“咳!”宋司謹正不停往嘴里賽橘子來化解酒味兒,聞言險些沒把橘子嗆出來。
“這不太好。”他下意識說。
“哪里不好呢?”段靈耀雙手托著腮問他。
“蘭遲公子不一定愿意。”早知道段靈耀慣愛欺男霸男,真到這時候了,宋司謹仍試圖阻止,“你說過強扭的瓜不甜。”
段靈耀:“誒好巧,我不喜歡太甜的。”
宋司謹:“要不,我給你剝石榴吃吧。”
宋司謹試圖用水果轉移段靈耀的注意力,他又剝了顆石榴,石榴籽晶瑩剔透如紅玉,誘人的很,段靈耀卻說吃累了。
沒有辦法,他只好再換別的,剝了一小碟鮮嫩多汁的龍眼,又給他一顆一顆地剝杏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