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還沒有背叛段靈耀,宋司謹不想稀里糊涂就被活埋,他絞盡腦汁思考,生死危機關頭總算聰明一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遂急忙開了口,只是這種時候,聲音也輕輕的,像一片羽毛:“我天生這樣子,受驚就會嚇呆,他們都說這樣不像男子漢,可我改不掉……小公爺,我沒有裝什麼。”
段靈耀猛地抬手,宋司謹下意識一縮肩膀。
段靈耀緩緩落了手,宋司謹才慢吞吞地補充了句:“沒有什麼目的。”
于是段靈耀眼睛越瞪越大,滿是不可置信。
他漸漸松開宋司謹,一下坐到他身邊,曲著腿,皺著眉,很是不愿相信地說了句:“不可能,還有別的證據,我就不信了……”
他這樣反復無常陰晴不定,著實把宋司謹嚇得不清。
宋司謹軟軟滑到地上,也不敢起來,干脆就在原地坐著,偷偷縮起雙腿,胳膊抱著膝蓋,不經意便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他并不知事情到底怎麼了,只隱隱有種感覺,好像結局不會再向最糟糕的方向滑去。
但小公爺心里到底都想了些什麼,宋司謹無法確定,他仍怕他。
等的時間久了,坐的腿發麻也不敢動,宋司謹悄悄抬起眼皮偷看,看到段靈耀神情很是復雜,一會懊惱地皺起眉頭,一會兒又兇巴巴地盯向自己。
于是心驚跳幾拍,宋司謹收回視線,乖覺而溫順地繼續等待。
他不敢發出聲音打破凝滯的氣氛,但咳嗽無法忍住,捂著嘴巴,時不時還是會漏出一點。
辛夷忽然來敲門送藥,宋司謹本以為段靈耀心情這麼不好,不會叫人進來打擾。
沒想到他不僅叫辛夷進來,還盯著宋司謹,惡狠狠地說:“喝!”
宋司謹一抖,沉默地接過藥碗,怕燙,就吹著,小口小口地喝。
也不知喝藥有什麼好看的,段靈耀一直盯著瞅,瞅的宋司謹越發不自在,怕他催促,就急喝了幾口。
這便被燙到,張著嘴巴嘶氣。
段靈耀輕哼一聲:“著什麼急,又沒有毒,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慢點喝?”
宋司謹吐出一點舌尖,尷尬地扯出些許笑容,低頭慢慢喝起來。
他并不嫌苦,苦的久了也就不覺得苦了,痛倒是更嚇人,突然來那麼一下,誰也受不住。
藥喝完后,身體里有了點熱乎氣。
宋司謹仍乖順地坐在地上,卻覺得比方才好受多了。
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漫長的寂夜,直至凌晨,身體又變得冰冷了,才有人闖進院子來見段靈耀。
來了兩個人,都是段靈耀的隨從,一個叫辛柏,一個叫辛青。
辛柏單膝跪地,看了眼宋司謹,略顯遲疑。
段靈耀抬手,面無表情地阻止了他:“先把東西拿上來。”
于是辛青奉上來一個舊木箱,擺到段靈耀面前的地上:“主子,這是您要的東西。”
那箱子很舊很普通,做工粗糙,是爛大街的貨,一點都不值錢,現在沾了點污泥,看著更埋汰了。
就縮在段靈耀腳邊的宋司謹,偷偷往這邊一看,驚訝地發現這箱子竟是自己的。
怎麼會?
對了,自己白日里寫了封信,是給趙孝幟的,信里說要把自己的寶貝交給他,也寫明了這些寶貝存放在宋府自己前陣子借住的院子里。
這個箱子就是裝寶貝的。
在離開莊子的時候,他沒帶太多東西,想要有些寄托便帶了這個。
原來那個人騙了自己,沒有把信交給趙孝幟,而是給了段靈耀。
宋司謹說不上有沒有怨憤,卻無奈,無助,如陷入茫茫大海,四面八方都是讓人窒息的無力感。
段靈耀不滿地問道:“怎麼這麼慢。”
辛青答話:“本來很順利,宋老爺也叫人幫忙翻找,但問了掃灑的仆役,才知道宋二公子搬進別府的那天,箱子就被人扔出去了。屬下沿著河溝找了半天,幸不辱命找回來了,正好又碰見辛柏,便一同回來了。”
段靈耀瞥了一眼宋司謹,發現他并沒有生氣的跡象,仍舊沉悶悶,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自然也就不會有段靈耀想要看到的,秘密即將被揭發的恐懼。
段靈耀換了條腿支著,呼吸有一瞬間不自在地加重:“打開。”
“是。”
辛青撥開箱子上的插鎖,小心掀開老舊的蓋子,燭光明晃晃,內里一覽無余。
屋里忽然陷入一片沉默。
箱子里哪有什麼寶貝,分明都是些不起眼的石頭木雕。
石頭比地上普通的石子漂亮些,卻并非玉石珠寶,木雕也不是好木頭,根本不值錢。
段靈耀盯了半天,嘴唇動了動,沒吭聲,忽然下了榻,也不嫌臟,舉起木箱就往地上倒。
噼里啪啦,東西掉了一地,有長的像小鴨子的石頭,有被雕成大鴨子的木頭。
他叩響薄薄的木板,到底沒在這個簡陋的壓根做不出機關的箱子里,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宋司謹聽著聲音,心疼的眼眶泛紅。
段靈耀默佇著,松手,箱子掉到地上,他眸光沉沉氣氛低壓。
一時間無人膽敢出聲。
宋司謹不敢怨言,穿著那身襤褸的破衣裳,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壓低身子向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