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謹投胎官宦人家,卻早早被父親放棄,其實與蕓蕓勞苦百姓沒有什麼區別。
旁人能被輕易奪走性命,他又何嘗不一樣?
宋司謹努力轉動腦筋,試圖用不激怒段靈耀的方式去勸他:“殺人不好,造殺孽會被報應,該積點德……”
宋司謹沉默,好像越說越糟糕。他是不是不該說話?
可段靈耀說:“好吧,既然宋二哥這麼關心我的陰德,這次就聽你的。”
宋司謹一下子抬頭,喜出望外,語調輕輕上揚:“真的?”
原來段靈耀還挺好說話,這麼看,只要不惹怒他就還算安全。也是,離宋司瑜考上狀元還有半年時間,就算是原著里,宋司謹也活過了今年呢。
小方桌上的黑白棋子噼里啪啦掉了幾顆,段靈耀雙肘撐著它,仔細而驚嘆地看向宋司謹:“真不容易,你總算笑了!”
于是下一瞬,他就看到宋司謹臉上淺淡而驚喜的笑容越來越淡,最后重新變成隱忍的平靜,溫順而乖巧,像幽谷中低垂著的一株鈴蘭。
段靈耀挑了挑眉,略帶一絲遺憾。
平時怯懦黯淡的人,笑起來竟頗為驚艷。
不過看宋司謹畏懼委屈還不敢反抗的樣子,也挺好玩的。
只是想到這些樣子可能都是他裝出來的,段靈耀就覺得有些不爽。
段靈耀故意找事:“宋二哥,我昨晚幫了你,今天又幫了你,你說該怎麼報答我?”
宋司謹尷尬地移開視線,手指蜷縮著抓住自己的袖子:“我帶你在城里城外都逛逛可好?”
“可現在天在下雨,而且有兩件事了!”段靈耀不滿地喊道。
“那要怎麼報答呢?”他一大聲宋司謹就緊張,只好順著他問。
段靈耀頓住,眼珠子一轉,說:“先陪我下會連星棋。”
連星棋就是五子棋,這種簡單的游戲宋司謹也會,而且愛玩。因為同齡人玩伴很少,只有這種老少皆宜的簡單游戲,能隨時隨地跟別人玩起來。
不過他思考的過程要久一些,下棋時很慢,以前陪他下棋的人總會不耐煩地催促,催的多了,宋司謹下意識就不敢墨跡了,即使這會導致他輸多贏少。
跟段靈耀下棋的時候也一樣。
段靈耀剛落下一顆黑子,宋司謹便抓著白子下下去,剝幾顆瓜子的功夫宋司謹就輸了。
輸了一把又一把,宋司謹捏著白子又要往下落,忽然有只手接住他。
“宋二哥不喜歡下棋?”
“喜歡的。”宋司謹悄悄收回手,指尖摩挲著圓潤的白色棋子,不明白段靈耀為什麼這麼問。
“你下這麼快,跟打仗似的,還以為你不耐煩呢。”
“……”宋司謹猶豫了下,問,“那我慢一點,你不要著急好麼?”
段靈耀上下拋抓棋子,雙眼彎彎:“玩游戲的時候,我最有耐心了。”
宋司謹安心了點,誰也不喜歡輸,輸多了總想贏一次,他抓著棋子一凝思,半天落不下子。
沒有人催促的安靜,總會叫人情不自禁沉浸進去,便也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越發慢吞吞。
但慢有慢的好,宋司謹一子一子細細思量,最后一子高興又快速地落下去,發出清脆的啪聲。
贏了!
宋司謹興奮得臉蛋微微發紅。
但一抬頭看到段靈耀,臉上的紅暈霎時消退,屁股動了動,顯出幾分坐立不安的猶疑。
段靈耀淡定自若地收了黑子,幫他收白子,嘴巴一努:“愣著做什麼,繼續。
”
宋司謹:“喔。”
幾輪游戲過后,段靈耀又指揮宋司謹給自己念話本,宋司謹念得慢吞吞,碰到生僻字就頓住,也沒有一點感情。
段靈耀并不嫌棄,笑著調侃了兩句,跳下軟榻,翻來紙筆開始教宋司謹這個生僻字怎麼念,又怎麼寫。
教完了,段靈耀打了個哈欠:“好困,要不我們打個盹兒吧,不過你得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了。”
宋司謹便說:“那我先回去,不打擾你休息。”
“什麼?”段靈耀臉上的表情瞬間由晴轉陰,伸出右手憤憤不平道,“人家昨晚可是第一次幫別人做那種事情,這也就算了,你口口聲聲說喜歡,結果都不肯陪人家睡一會嗎!”
噌一下宋司謹鬧了個大紅臉,萬萬沒想到段靈耀臉皮這麼厚,敢在大白天嚷嚷這種事。
他無措地舉起手,試圖叫他小聲一點,又不敢真捂上去:“我陪你,陪你,別說了……”
“哼。”段靈耀挑眉,帶出幾分嬌縱的得意,便率先趴下了,“你去換身衣服,記得回來陪我,要是我醒的時候你不在,我就要生氣啦!”
“我會在的。”
宋司謹出了門,就控制不住地加急腳步,辛夷就在院門處守著,他本打算大步走過去,但路過那灘雨水都沖不掉的血跡時,還是停下了。
段靈耀沒有殺三喜,但他殺了那個人,他未來也會殺掉自己,對了,他應該已經害死過很多人了……
“宋二公子看什麼呢?”
宋司謹扶著連廊的紅木柱,搖頭:“沒什麼。”
原是辛夷發現他在發呆,便主動走了過來。
順著宋司謹的目光看過去,辛夷不禁笑道:“在猜這是什麼?其實少爺昨天請了個廚子,結果他在湯里放了毒菇,要不是有人認出來,我們少爺小命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