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踉蹌著爬起身,吐出一灘黃水,凄慘大叫:“小公爺,小人是冤枉的,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
段靈耀既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反手接過侍從擦拭干凈的長弓與孔雀翎的箭矢,瞄準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慌亂逃跑,只是每一處出口都被人堵住,他只能在院內躲避。
段靈耀慢悠悠地說:“怕什麼?跟你玩個游戲罷了,你蠢得像頭豬,正好小爺我還沒獵過野豬,用你練練手不過分吧?”
“不不不……小公爺饒命!”
他喊的大聲,段靈耀卻像根本沒聽到一樣。拉弓,瞄準,箭尖寒光凜冽,段靈耀興致勃勃地松了弦。
噌——
箭射出去的那一瞬,宋司謹眼前陣陣發黑,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尚未跌倒,被兩個人一把扶住,捂著嘴拖向了后方。
宋司謹驚恐掙扎。
三喜的聲音及時將他從恐懼中喚醒:“二少爺,你亂跑什麼?”
是三喜。
雖說被三喜發現也不算什麼好事,但至少比被段靈耀發現強。
宋司謹本身就沒什麼力氣,便消沉地放棄了抵抗,任憑三喜和另一個小廝大壯把自己拖進一間廂房。
門一關,三喜急匆匆說道:“可算找到你了,也不怕被那些侍衛一刀砍了!”
宋司謹顫抖:“……”
明明宋司謹是少爺,三喜是仆從,兩人地位卻像是顛倒過來了似的。
三喜惱怒地說道:“二少爺昨晚為何不在小公爺屋里留宿?今個兒又亂跑,萬一被發現了,誤以為你要逃走,連累了宋府怎麼辦?”
宋司謹斜靠到窗住上,沒有半點精氣神:“那你要我怎樣……”
這一張嘴說話,宋司謹才發現自己噴出來的吐息滾燙,聲音沙啞綿軟好像嗓子要裂開一樣。
三喜一愣,連忙上前細看:“你病了?”
第4章
宋司謹也意識到了自己狀態的不妙。
這可把三喜急得團團轉:“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病了。”
宋司謹有點驚訝三喜對自己的關心,默默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去看他,就聽三喜說:“這還怎麼伺候小公爺啊!萬一被發現,說不定以為你害怕人家,這不就露餡了。”
宋司謹:“……”
三喜連口茶都沒給宋司謹倒,扭頭就往外跑:“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大夫。”
宋司謹渾身上下綿軟無力,喉嚨干涸腫痛,他想喝些水,但大壯怕他又亂跑,便不肯幫他找水。宋司謹跟大壯更不熟,怵他滿臉橫肉的樣子,便默不作聲躺了下去。
人一倒下去,沒一會兒就不受控制地昏睡過去。
睡夢里更加痛苦,一會兒夢到自己被人扔進土坑里,一群人圍著往里填土,一會兒又夢到段靈耀騎在馬上,肆意大笑著沖他射來一箭。
他昏昏醒醒,不停地在夢魘中掙扎,死活醒不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柄瓷勺翹開他的唇舌,硬生生往里灌苦藥汁子,宋司謹只咽下去一點就苦的又吐了出來。
原來夢境之外的現實世界,已經到了他入別府后的第二個黃昏。
三喜見宋司謹躺著喂不進藥,正準備叫大壯把他扶起來強行灌藥的時候,就聽到宋司謹斷斷續續地發出幾不可聞的細聲。
“段、段靈耀……”
三喜端著碗的手停在半空,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大壯默不作聲看他。
三喜忽然道:“好機會啊!”
他怕宋司謹生病的事暴露,會叫小公爺以為宋司謹千萬般不愿跟他從而得罪小公爺,所以一直遮遮掩掩。
但現在也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解釋。
三喜心一狠,仔細看了外頭,見沒人注意,便悄悄在藥碗中灑下一包紅色粉末。
“大壯,待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知道吧?”
大壯沉悶地嗯了一聲。
仔細攪勻后,三喜把藥碗一放,扭身跑了出去。
他急匆匆跑到前院,抓住一個段靈耀的侍從,便開始哭天喊地:“好哥哥,你可有看到段小公爺?再見不到小公爺,我們家少爺就沒命了!”
——
段靈耀見到宋司謹的時候,很是為對方的憔悴模樣驚訝了一番。
他繞著床轉了半圈,最后坐到床頭,伸手去戳宋司謹滾燙的臉蛋。
三喜跪在旁邊裝模作樣地抹眼淚:“我們少爺病倒后,一直喊小公爺您的名字,一定是相思入骨害了病。可憐我們少爺,病成這樣連藥都喝不進去,求小公爺救救我們家少爺!”
段靈耀卻不管他說的有多聲情并茂,好奇地俯下上半身,把耳朵湊到宋司謹嘴邊仔細地聽。
順手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三喜安靜,三喜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于是下一刻就被人強行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屋里總算安靜下來,一時間只有宋司謹沉重的喘息聲。
段靈耀耐心地等了好一會,終于聽到自己的名字,于是興奮地直起身,頗為新奇地對辛夷說道:“他竟真叫了我的名字!”
辛夷恭維道:“看來宋二公子對您的執念確實相當的深!”
段靈耀笑道:“我該高興?”
辛夷應和道:“少爺這趟旅程不會無聊,應該高興。”
段靈耀果然高興地笑了,三喜方才被拖出門,尚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此刻瑟瑟發抖著跪在門邊,聽到門內的笑聲,一時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