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小阮語后頸,試探著拽了拽。
小阮語扭著掙脫開,又哼唧著摟住顧修寒的脖子,成功黏上,賴著不走了。
請魚容易送魚難。
顧修寒試著再拽,卻直接拽出一串激烈的咿咿呀呀,吵架似的。
[……]
顧修寒無奈。
[你不是怕我嗎?]
心音剛落,又惹來一堆前言不搭后語的奶氣控訴。
——幼崽都是要和親族一起睡的呀。
——你把我放得那麼遠,就不怕我被洋流沖走嗎?
[……]
那以后的幾年,小阮語一直是和顧修寒同睡的。
可能是習慣了海洋中的無拘無束,小阮語睡相欠佳,尤其是做夢游泳時,胖短魚尾一定要跟著甩來甩去。顧修寒每日醒來時小阮語幾乎沒有一次是乖乖窩在他懷里的,要麼氣焰囂張地趴在頭上,糊到臉上,要麼委屈巴巴地掛在床邊,蜷在地上,c單也從來都卷得亂七八糟……
這種時候,顧修寒會盡量輕手輕腳地把小阮語擺到c中央,扯平c單,掖好被子。
小阮語吃得好,臉蛋兒和胳膊上的奶膘戳一戳就果凍般顫悠悠,可愛得讓人心軟。
……
有充滿溫情和可愛幼崽的回憶助陣,兄長式的憐惜與疼愛勉強奪回一席之地。
那些無孔不入的,因兩年來反復抑制而格外躁動的情谷欠短暫地冷卻了。
顧修寒冷厲的下頜線緊了緊,驀地起身,用智腦調出幾份臨近星域的軍事基地修建報告。
阮語分化順利,他的看護義務也算盡完了。
該給自己找些別的事做了。
……
阮語自覺不夠聰明,因此學什麼都格外用心,分化出腿后一天能在走廊來來回回溜達五六個小時,體會發力方式,鍛煉肌肉。
他練得認真,沒幾天就告別了學步機器人,能自己穩穩當當地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了。
但是走路學得好歸好,其他的一些壞習慣阮語一時半刻還擰不過來。
就比如“下地要穿鞋襪”這種常識。
阮語的鞋襪穿不住,上腳沒一會兒就要趁人不備偷偷脫掉,丟得東一只西一只的,襪子漫天飛,顧修寒時不時就能撿到一只。
顧修寒沒當過人魚,對“鞋和襪子箍在腳上很別扭,不如光腳舒服”這種言論無法感同身受。在人類看來光腳踩地才是真別扭,況且還容易著涼生病,這種事上他沒辦法縱著阮語。
這天午飯時間。
新來的男傭人幫傳菜機器人布菜。
消化系統決定阮語吃不慣人類的食物,AI管家會為他單獨準備一份以生鮮海物為主的餐食。
雖說飲食習慣迥異,吃不到一起去,但十幾年來顧修寒的母親沈婧雅一直堅持讓阮語與他們一同吃飯——初入顧宅后有一段時間阮語容易害羞,除了顧修寒見誰都躲,到飯點了也不肯上岸,躲在水底自己挖小貝殼,再用精神力騙它們掀開蓋子。沈婧雅常常得使盡渾身解數,在湖邊千方百計誘魚上岸,拐魚進屋。
她和顧修寒的父親顧戎元帥都是古地球東方血脈的后裔,對闔家團圓的餐桌氣氛有種刻入DNA的執念,覺得一桌吃飯說說笑笑才像是一家人,而且還非得是喜氣的大圓桌不可。
今天午飯夫妻二人都有事忙,于是桌上就只剩阮語和顧修寒二人。
開飯了,阮語夾起一片生貝肉正要吃,坐在他身旁的顧修寒忽然將椅子往后挪了挪,用食指矜持地挑開垂至地面的餐桌布,稍稍歪頭,瞄向阮語的腳。
“修寒哥,”阮語心虛得腿一縮,又開始惡魚先告狀,“你怎麼搞突然襲擊啊……”
人和魚之間的信任呢?
桌下,比生貝肉還白凈的腳踩著一雙襪子。
顯然是剛在桌布遮掩下偷偷蹭掉的,還以為吃飯時沒人檢查,能放松放松。
[腳好小。]
忽然一句莫名其妙的心音傳進阮語耳朵。
不小啊,正正好。
阮語心想,有點兒不服氣地循聲望去,是那名負責布菜的男傭人,前幾天新來的。
見阮語看他,他飛快別過臉。
阮語也沒多想,這幾天莊園里那些人換著借口來看他走路,鬧鬧哄哄的心音他都有點兒習慣了,于是只顧著把腳往椅子下面藏,嘟囔道:“修寒哥,你別,別看了……吃飯呢。”
顧修寒也不和他廢話,推開椅子單膝蹲跪下去,給他穿襪子。
阮語這雙腳相當于魚尾巴尖神經最密集的部位,因此怕癢,顧修寒一碰,阮語就觸電般一躲,還冒出兩聲嗤嗤的笑,氛圍頓時變得像嬉鬧調情一樣。
顧修寒難得涌起一股心浮氣躁,右手一探,穩穩撈住一只攥進掌心。
阮語的魚尾漂亮,化作人腳后同樣纖秀,足弓修長,足尖粉潤,膚質滑嫩得像一握暖玉,仿佛再捏緊些就會從掌中擠出去。顧修寒的感受一時難以描述,神情莫名,匆匆抓過襪子往上套。
他的動作不像平時那麼溫柔,阮語以為他真不高興了,小聲狡辯了句:“不是故意脫的……我腳滑。”
“……”
顧修寒心臟狠狠一跳,手勁險些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