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沒見,阮語絲毫沒和顧修寒生分。
區區一年的疏離,哪里能冷卻十幾年朝夕相處的溫情。
十六年前,阮語的故鄉星球被異種侵略。
初步達到0.4級行星文明的人魚一族在3級星系文明的異種軍團面前微渺如螻蟻,過著田園牧歌式生活的人魚們甚至不能正確理解“外星侵略者”一詞的含義,還認為是神靈降下災禍。在瀕臨滅族之際,王族僅存的幾條護衛人魚帶著幼小的王子絕望地東躲西藏。
幸而,當時的少年顧修寒一路追殺一只異種首領,碰巧登陸了那顆尚未被帝國探測到的原始海洋星球。
千鈞一發之際,他從異種首領的利齒下救出了阮語。
……
顧修寒微微撇開臉,讓目光凝聚在阮語的魚尾上。
月色朦朧,銀粉般籠罩著阮語。
少年窄窄一條的腰腹掛著水珠,瑩潤柔韌,珠白軟鱗閃著碎光。
顧修寒曾為阮語定制過一些防水材質的上衣,理論上不耽誤游泳,還能遮羞。
可在水中穿衣服終究違反人魚的天性,阮語圖新鮮穿過幾次,但很快就嫌麻煩,再也不肯穿了。
“能不能幫我揉揉尾巴?又癢又疼的可難受了。”
阮語哼哼唧唧地抱怨著,魚尾一擺,拍水躍起,靈巧地“坐”到湖邊躺椅上,大大方方地翹起尾巴往顧修寒手邊湊。
“……嗯。”
顧修寒不著痕跡地避開左手,同時關閉右手的傳感功能。
他右手的五根手指在月下泛著金屬質感的冷光。
那是一條機械臂。
他單膝蹲跪在湖邊,用切斷傳感的右手按上阮語的魚尾。
作者有話要說:
小笨魚不小心把整理漂亮鰭紗的影像也錄進去了
恨不得把領扣扣到上巴去的冰山禁欲上將:如饑似渴反復播放
終于開文了,生產隊最懶的驢見了我都直喊大哥……
第2章
關閉神經傳感后,顧修寒的右臂瞬間從智能機械義肢淪為尋常工具。
就像用鐵鉗鉗起一塊火炭,手感知不到熱度。
用合金手掌揉按魚尾時,顧修寒的全部感覺就只是從右肩銜接處傳來的壓力。
阮語的魚尾彈韌,鱗片嫩薄,用機械臂一施力便會淺淺凹下,一泓珠白柔光伴隨著按摩的起伏律動著,上下流淌。
“唔……”
螞蟻鉆咬般的痛苦緩解了大半,阮語被搔到癢處,愜意得直哼唧,尾巴尖快樂得不斷卷曲舒展,連精神網都蕩漾成了海草般的波浪形。
顧修寒垂眸,瞳仁漆黑得像兩滴墨點,最擅長察言觀色的精神療愈師也難以從中挖掘出情緒。
他不得不謹慎克制。
他還清楚地記得阮語尾巴的觸感。
與此刻曼妙修長的魚尾不同,在幼崽時期,阮語的魚尾巴是短撅撅、胖滾滾的。
那年,剛剛住進顧修寒家時,阮語才兩歲。
蝗蟲般的異種軍團蕩平全境后,人魚賴以生存的海洋星球變得滿目瘡痍。
人魚一族瀕臨滅絕,幸存者不超過兩位數,血脈珍稀的人魚王族更是僅剩阮語一條。
被顧修寒帶回首都星后,作為無歸屬地的星際流民,具有一定研究價值的阮語需要在生命權與健康權受保護的基礎上配合科研院進行一系列實驗。
他的歸宿本該是軍部科研院。
然而,在確定阮語能夠治療顧修寒的精神缺陷后,顧修寒時任軍部高官與特級研究員的父母動用特權,明面上給這條人魚幼崽發放了研究院身份卡,實際卻將他安置在顧修寒名下的莊園中,讓他與顧修寒共同生活,以便提供治療。
至于研究院方面,阮語僅需每月配合他們進行一到二次無害的實驗。
對阮語而言這自然也是最好的安排,研究院固然會保障他的生存需求,但比起寄住在顧家,環境顯然是天差地別。
初入顧宅的那幾天,阮語對顧修寒充滿了畏懼。
SSS級基因是柄雙刃劍,它會賦予生物體強悍得近乎超人的身體屬性與戰斗力,但同時也會帶來諸如暴虐、好戰、征服欲等負面性格特質,進而導致生物體精神發育異常、精神力不定期爆發、感知障礙,以及以述情障礙為主的人格缺陷。
他們就像是進化規律賦予族群的戰爭機器。
亦或是護衛者。
十幾歲時的顧修寒模樣英俊,線條鋒利,原本是極好的容貌,可惜一雙眼睛烏沉無光,空洞得像兩個挖在臉上的窟窿,看人時的神態,幾乎有些像類人型異種。
更別提那瀝青般焦黑扭曲的精神體與動輒瀕臨狂暴的腦電信號……
阮語全都能感知到。
偏偏兩歲大的小阮語又是個黏人精。
海洋太過廣大,洋流變化復雜,這樣的生存環境使人魚幼崽進化出了一種類似“印隨”的生存策略,他們會緊緊跟隨認知中的親族——意即同一族群中最親密的幾位養育者——像條甩不脫的小尾巴,避免因離群而夭折。
因為被顧修寒操縱的機甲救過,小阮語將顧修寒認定為親族,黏他,同時又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