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殿內,殷晏君緩緩將小郎君放進床榻之中,床榻上鋪著的褥子松軟中帶著一絲清涼,睡夢中的小郎君并不認床,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枕頭,睡得更加安穩了些。
殷晏君目光緩和了不少,抬手緩緩褪去小郎君身上的外衣,幫著小郎君換上一身舒適的寢衣。
宮殿之中提前用了一些冰,即便是外面悶悶熱熱,殿內依舊舒適宜人,拉過床榻上薄薄的被子搭在小郎君身上,殷晏君方在床榻邊坐定。
因著文鏡之前已然安排妥當,所以韓御醫來得很快,不過殿內沒有任何動靜,韓御醫便在殿外守著。
半個多時辰之后,殿內終于響起了官家清冷的聲音,韓御醫整了整儀容,抬腳走進殿中,對著床榻前坐著的官家行禮:“微臣叩見官家。”
“韓愛卿平身。”殷晏君端肅清冷的目光落在韓御醫身上:“若朕沒有記錯,韓御醫應該格外擅長為婦人接生調理。”
“回官家話,相比其他臣略顯擅長此道。”韓御醫始終低頭回話,他心中略驚,唯恐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畫面。
床榻上睡著的小郎君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有些弄不清眼下身處何處,但是身側坐著的玄塵道長讓他很是安心,于是便抬手扯了扯對方的衣袖:“道長。”
殷晏君聞言側頭望著方方睡醒的小郎君,拿過一旁茶案上放著的溫水遞了過去:“先喝口水,現在還難受嗎?”
慢慢吞吞坐起來的徐硯清咕嘟咕嘟將水喝下去總算是清醒了許多,他搖了搖頭:“現在沒什麼感覺了,之前說不定就只是坐馬車引起的眩暈癥罷了。
”
喪批咸魚吐來吐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已經形成習慣深覺沒什麼大礙。
“你啊!”殷晏君抬手輕輕捏了捏小郎君肉嘟嘟的臉頰,這幾日小郎君吐得面色慘白,著實將他嚇了一跳,如今見著好不容易臉色好看了一些,他自然也能慢慢放松下來。
“我請了韓御醫為你診脈,韓御醫是宮中最為擅長婦科一道的醫者,以后便由他和齊辰一起照料小郎君。”殷晏君的語氣格外溫和,最起碼在韓御醫眼中那是他從不曾見過的溫和。
“唔。”咸魚慵慵懶懶地點頭,反正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他自然也想著安安穩穩將肚子里的小豆丁生下來,所以自然不會拒絕道長的安排。
殷晏君又抬手在小郎君頭頂揉了揉,方才淡聲讓韓御醫近前為小郎君診脈。
小郎君腹中高高聳起,明眼人就能看出這是什麼意思,韓御醫立刻又低垂下眼睛從藥箱中取了脈枕,他未曾多想只在診脈的那一刻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怔愣住了。
這脈象確實是懷胎之人的脈象,偏偏他卻診出來床榻之上的貴人明顯是個男兒身,韓御醫不解他顫顫巍巍抬起頭去看床榻上的貴人,卻見著容貌精致的小郎君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敢問韓御醫,我這身子可有什麼問題?”咸魚的羞恥心早就已經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打趣地望著目瞪口呆的韓御醫。
“沒……沒什麼大礙,許是因為長途跋涉,略略疲憊了些,好好休息幾日便無大礙了。”韓御醫怔怔然只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徐硯清目光重新落在床榻邊坐著的玄塵道長身上,抬手欠欠又扯了扯對方的衣袖:“想來為我診脈的眾多人中,也就只有道長最是鎮定,難道說帝王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嗎?”
殷晏君看了一眼滿臉戲謔的小郎君,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隨后對著韓御醫說道:“此后小郎君便交給韓御醫了,且朕為你安排了一名熟知小郎君身體狀況的小醫官,與韓御醫一同在長信殿伺候。”
“是,微臣遵旨。”韓御醫臉色一震,忙跪下領旨。
“先下去吧。”殷晏君淡淡擺手,韓御醫趕忙起身退出了長信殿。
喪批咸魚懶洋洋靠在枕頭上,眸中帶著幾分趣味落在清清冷冷的玄塵道長身上。
殷晏君回過頭,見著滿眼彎彎的小郎君,緊繃了多日的心緒瞬間軟成一片:“小郎君在笑什麼?”
“笑官家如此威嚴端肅,倒是不像我平日里見到的道長了呢!”不過無論是帝王的威嚴還是道長的寬和,處處都合了咸魚心意,讓咸魚恨不得將人塞進衣袖中偷渡出宮。
被小郎君這麼一打趣,殷晏君耳尖微微泛紅,整個人亦是頗為窘迫地垂下了眼簾,他捉了小郎君的手放在手中揉捏:“當年我登基之后,便是憑著鐵血手腕方才肅清朝堂,做帝王總歸和其他是不同的。”
若有可能,殷晏君也愿意只做個簡簡單單的道士,生于道觀長于道觀。
若是那個時候碰上小郎君,他怕是也會一頭栽在小郎君身上,然后還俗歸家只盼著和小郎君長長久久。
如今身為帝王倒是繁瑣許多,小郎君心中尚有頗多忌諱,殷晏君自然看得明白,不過他并不欲逼迫小郎君,畢竟水到渠成方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