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陽陽一起升入初中,又一起進入高中,因為考試成績互相較勁過,因為誰當老大爭執過,因為想要單獨旅游一起離家出走過,因為文理分班一起難過互相安慰過,陽陽是他生命中和父母一樣重要的存在,雖然從十歲開始他就沒有再喊過那個稱呼,但陽陽就是他的親哥哥。
夢里的他總是笑著的,恣意昂揚,驕縱任性,充滿自信仿佛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人、一件事值得他難過沮喪。
但池意知道這是一個噩夢。
一個困擾了他七年,或許可能會跟著他一輩子的噩夢,這個噩夢隨著陽陽笑容的消失開始,一步步侵蝕著他,知道陽陽也消失,后悔和愧疚鋪天蓋地而來。
十五歲的池意第一次知道原來笑著的人不一定就是快樂的,然后親眼見證了陽陽的消失。
各種各樣的笑臉從四面八方朝他撲來,瞬間又變得猙獰,痛苦、悔恨、自責像潮水一樣把他包圍,所有掙扎好像都失去了作用,他只能束手就擒,等待著疼痛讓心臟不堪負荷,或者有人將他喚醒。
“歲歲,你怎麼了?”
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沈恪言這麼慌亂和急迫的聲音,醒來的那一刻,池意硬生生扯出了一個微笑。
“歲歲?”
“歲歲!你......”“沒事!”
池意想要下床給沈恪言開門卻有些動彈不得,那些猙獰的笑臉好像還浮現在眼前,只好忍著心悸開口:“就是做了個噩夢,現在沒事了。”
“真的沒事嗎?”沈恪言卻不敢放松,滿腦子都是池意痛苦的嗚咽聲,卻只能隔著冰冷的門問他:“要不要出來聊聊天?”
“或者需要我陪你嗎?”
關切和心疼的聲音讓池意回到現實,心臟漸漸回溫。
走到門口想要開門的手卻突然頓住,如果沈恪言問起來,他又能怎麼說呢?
池意嘆了口氣:“外面很冷吧?我沒事你快去睡覺吧。”
雖然不知道池意為什麼不愿意開門,沈恪言還是柔聲道:“不要怕,我在這呢。”
說著晃了晃他門上的鈴鐺。
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把池意眼角的熱意又勾了回來,他也伸出手敲了敲門板:“知道了,你在呢。”
氣氛安靜下來,池意把手貼在門板上,想象著沈恪言的位置,心里就真的多了點安心。
過了一會兒,他又敲了敲門板。
“我在呢。”沈恪言立即回應。
池意輕笑:“我知道。”
“沈哥,我們第四次錄制回清樂吧?”
既然決定了要在一起,總要有一個人先坦白的,池意轉了個身整個人貼在門板上:“你不是跟我爸媽約定好有時間見面的嗎?”
“好。”沈恪言心中微動。
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在因為晚上的不愉快緊張,沈恪言應該也想要跟他說些什麼吧?聽到沈恪言幾不可聞的嘆息,池意徹底放松下來。
“清樂很好玩的,有各種各樣的小胡同,到時候我帶你去吃我小時候最喜歡那家烤肉,還有章魚小丸子和蛋炒飯,”池意輕笑著回憶:“還有一條胡同是專門賣小禮品的,我最喜歡去那里淘小夜燈,上次回去還是去年中秋,說不定又上新了,不過即使不買小夜燈也有很多東西可以買,不過我后來每次都因為拿不下想買的所有東西不能盡興。
”
沈恪言沒有問“后來”之前的事,只輕聲說:“我幫你拿,你可以隨便買。”
“還有我的學校,小學、初中和高中。”
池意驕傲:“我小時候特別聰明,每次都上我們那邊的重點學校,每次考試都考前三名,我家客廳的墻上貼滿了我的獎狀,是不是很厲害?”
“嗯,超級厲害。”
“沈恪言,”池意敲了敲門板:“我帶你去看看我不曾和你共享過的回憶,好不好。”
沈恪言回敲三下回應他:“好。”
池意就笑了:“那晚安?”
“晚安。”沈恪言說,卻沒有立刻離開。
知道他還在外面,池意故意把腳步聲踩得很響,上床蓋上被子之后還大力拍了兩下:“我躺好啦!”
好像又回到了生機勃勃的樣子,沈恪言拿起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怎麼打過來了啊?”池意聲音軟軟的。
“你先回房間吧,走廊里不冷嗎?”
“好,”沈恪言也學著他的樣子大聲踩著地板,蓋上被子拍了兩下:“我也躺好了。”
池意:“嗯。”
卻沒說掛電話的事情,也沒有解釋今天異常原因的意思。
沈恪言輕聲道:“睡不著?需哄睡服務嗎?”
“可以嗎?”池意提要求:“都有什麼服務啊?”
“嗯,數羊,數水餃和數數字?”沈恪言想了想,他好像還真的不知道哄睡服務怎麼開展。
“這麼硬的服務嗎?那我選唱歌,”池意又翻了個身:“沈恪言,唱歌好不好?”
又開始叫名字。
沈恪言怎麼可能說不好:“想聽什麼歌?”
“隨便吧,”池意想了想,好像又不能隨便:“《遇你》怎麼樣?”
《遇你》是沈恪言三年前一部電影里的主題曲,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給自己的電影獻唱,他自己作的詞,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家一度以為他要跨界進軍歌手圈了,不過后來沈恪言再也沒有發過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