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莎莎好奇地接話道:“伊文,你記性不好嗎?”
“嗯。”沈斯尉道,“克雷特說我記性不好。”
“你不要輕易相信他。”莎莎說道,“我讓他陪我玩,他總是說沒空,其實就是不想陪我玩。”
“你知道你還老找我。”克雷特道。
“哼,我就是想看看你還有沒有別的借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地下城的事,沈斯尉聽到了許多耳熟的罪犯大名。
有的人曾經讓生命樹里的平民聞風喪膽,現在卻在地下城悲慘度日,為生活用水發愁。
“對了,”莎莎說道,“老公爵又在搶我們的錢了,你不管管嗎?”
“我管不了。”克雷特道。
“他是你的養父誒,你不管誰管?”
克雷特默了默,問道:“他搶了多少?”
莎莎道:“別人不知道,搶了我二十塊錢。”
“那待會兒一起給你。”
沈斯尉不禁覺得這段對話很神奇。
公爵這人他知道,幾十年前在生命樹里無惡不作,被無限期流放至生命樹外。
這樣一號人物竟然成了克雷特的養父,而且最神奇的是,他竟然搶了小姑娘二十塊錢。
這個金額聽起來,實在是很難讓人聯想到那赫赫有名的罪犯。
接近零點時,三人終于抵達了地下城,而飛行器的電量也瀕臨告竭。
克雷特轉了一大筆錢給莎莎,直到這時沈斯尉才知道,原來莎莎也不是好心來接兩人,她還是要收取費用。
和莎莎分別后,沈斯尉跟著克雷特拐入了錯綜復雜的地下小巷中。
盡管時間已是深夜,地下城里卻很熱鬧,但凡有稍微大一點的場地,就一定會有流民聚在一起打牌或是喝酒。
不過沈斯尉很快發現,留在荒漠地下城的流民大多都年紀較大,應是年輕流民都去了西區Z市的緣故。
相比起來,西區Z市的環境更復雜,確實不那麼適合養老。
“不要東張西望。”克雷特拉住沈斯尉的手腕,“這里的規矩是管好自己。”
“你的檔案里寫著你是流民頭子。”沈斯尉任由克雷特拉著他走下階梯,去往更深的樓層,“你還怕他們嗎?”
“不怕,但沒必要找事。”克雷特道,“荒漠地下城能成為流民的庇護所,是因為大家都守規矩。”
“但還是有人搶劫。”沈斯尉想到了莎莎提到的公爵。
“畢竟是罪犯。”
克雷特話音剛落,樓道下方的拐角處突然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不由分說地朝克雷特開了一槍。
他的準頭不行,子彈偏離克雷特,打到了沙土墻上。沈斯尉第一時間掏槍上膛,卻被克雷特按住了手腕。
“時不時就來這一出,你不煩嗎?”克雷特在臺階上停下腳步,不耐地看著樓道下方的人。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快給老子錢!”
開槍的人正是公爵。
不過讓沈斯尉驚訝的是,和他印象中的壯年不同,眼前的人滿頭白發,身體枯瘦,眼睛還瞎了一只。
怪不得莎莎要叫他老公爵。
有些人出生得早,沒有享受到發達的醫療水平,衰老的速度和以前的人們無異。留在荒漠地下城里的,也大多是這樣的人。
“不用理他。”克雷特拉著沈斯尉繼續往前走,而老公爵又開了一槍,仍然沒有打中任何人。
沈斯尉不禁有些奇怪,他仔細看了看,發現老公爵的雙手上滿是疤痕,應是受過很嚴重的傷。
也正因如此,他拿槍的時候手不停顫抖,扣動扳機都很費力,外加眼睛又瞎了一只,難怪根本打不準。
“你這恩將仇報的狗東西,我總有一天要殺了你!”
克雷特毫不費力地拿走老公爵手中的槍,往后扔到臺階上,接著拉著沈斯尉走進了小巷中。
“他是你的養父嗎?”沈斯尉問道。
“不算。”克雷特道,“只能說他確實教了我很多東西。”
“比如?”
“怎麼生存,怎麼殺人。”
沈斯尉記得克雷特說他很小就到了生命樹外面,他幾乎可以想象,一個小男孩兒沒法獨自生存,只能拼命學習那些保命的技能。
怪不得他的字那麼難看,因為老公爵可不會教他寫字。
“那他說恩將仇報是什麼意思?”沈斯尉又問。
“你看到他的眼睛和手了嗎?”克雷特問。
“嗯。”
“我弄的。”
沈斯尉一時啞然。
“我為什麼不覺得他是我養父,是因為他并沒有像個父親。他只是在訓練我,讓我成為他作惡的幫手。”克雷特說到這里,在一扇木門前停下,“到了。”
狹小的房間布置得很溫馨,桌上擺滿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沙發上還有丑丑的海綿寶寶抱枕。
沈斯尉簡單掃了一圈,又看向克雷特道:“所以你沒有被他帶壞。”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克雷特聳了聳肩。
俗話說近墨者黑,克雷特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竟然沒有變成大魔頭,確實是很不可思議。
“因為我有個朋友。”不等沈斯尉接話,克雷特便自顧自地說道,“他曾經救過我,我不想讓他對我失望,所以我一直告誡自己不要當壞人,不然他肯定不想再見到我。
”
“就是你說的跟伊文……”頓了頓,沈斯尉改口道,“跟我很像那個朋友?”
“對。”
“他人呢?”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