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斯尉以為克雷特已經睡著時,身后又響起了那低沉的嗓音:“我餓了。”
太陽穴倏地突突跳動,沈斯尉沒好氣道:“營養劑在背包里自己去拿!”
阿莫爾在地圖上標記的目的地在冰原最深處,從沈斯尉所在的休憩點前往,需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
兩用摩托車本來可以使用飛行模式,大大縮短路程時間,但帶上克雷特的話,電量很可能支撐不到兩人返回。
“今天去冰穹嗎?”克雷特老老實實地坐在摩托車后座上問。
沈斯尉沒有回答,埋頭研究著手里的電子地圖。
現在他面臨著兩難的境地:用飛行模式,后面可能半路沒電;用陸地模式,可能遇到更大的危險。
冰原上真正的“殺手”并非惡劣天氣,而是隱藏在冰雪下方的冰縫和暗流。
表面看上去,白皚皚的路面一馬平川,但實際上路面可能只是假象,當車輛壓上去后,就會落入巨大的裂縫或是湍急的河流中。
哪怕是足夠有經驗的探險者,已經對冰原的情況諳熟于心,也有可能馬失前蹄,因為冰雪下的冰縫和暗流還會改變位置。
沈斯尉顯然不是有經驗的探險者,他只能根據衛星掃描圖,排除部分淺表的危險。
用飛行模式當然最省事,但這樣耗電會非常快,兩人若是被困在冰原的話,會更加危險。
從地圖上抬起視線,沈斯尉看了看前方,只見厚厚的積雪上有兩道明顯的車轍,是先前的探險者留下來的痕跡。
這是冰原探險心照不宣的規矩——所有人必須按著前人留下的車轍前進,一是可以避開危險,二是可以加深印記,為后來者指引方向。
遠遠望去,車轍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給沈斯尉指出了一條明確的道路。
他暫且放下心來,關上電子地圖,對后座的克雷特道:“抓好。”
克雷特的雙手被拷在身后,只能抓住摩托車的車屁股。引擎發出轟鳴聲,兩人開始朝著冰原深處前進。
大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像是冰刀一樣刮在臉上。沈斯尉原本以為克雷特會凍得夠嗆,結果他看了看后視鏡,發現這人竟然優哉游哉地吹著風,像是在旅游一般。
真是個怪人。
沈斯尉收回視線,不再關注克雷特,專心沿著車轍駕駛。
大約行進一個多小時后,視線前方突然出現了昏暗的冰雪“幕墻”。
陽光被擋在幕墻后,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氣溫明顯驟降了好幾度。
“是雪暴。”身后響起了克雷特的聲音,“趕緊停車。”
沈斯尉一邊松開油門,一邊看了看電子地圖,只見原本晴朗的地區毫無預兆地出現低氣壓標識,并且那藍色的標識還在變得越來越大。
他立馬停下摩托車,將車身橫過來,正對雪暴襲來的方向,接著他拉上克雷特,兩人一起躲在了車身后。
電子地圖上的標識行進速度極快,不出十秒,鋪天蓋地的風雪便包裹住兩人,昏暗的四周像是世界末日。
冰碴和石子打在摩托車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沈斯尉一邊按住氧氣面罩,一邊迅速脫下飛行員外套,罩在了克雷特頭上。
——風暴中心的氣壓和溫度都極低,他怕克雷特被凍死又或者無法呼氣,這樣他沒法向上面交差。
然而克雷特并沒有沈斯尉想象中那樣痛苦,他動了動脖子,從外套下探出腦袋,眼神有些詫異地看著沈斯尉,應是沒想到沈斯尉竟然會把外套脫給他。
“我怕你死了。”沈斯尉皺著眉頭,在呼嘯的狂風聲中提高音量道,“我沒法交差。”
克雷特輕輕笑了笑,像是在說果然如此。
風原來越大,吹得人幾乎快要睜不開眼睛。兩用摩托車里有飛行引擎,車身重量很大,但也被風吹得不斷往后移動。
沈斯尉一個不注意,腳下打滑,被摩托車帶得往前滑動了一小截,而這時克雷特突然靠過來,用肩膀撐起了摩托車的重量。
沈斯尉抬起下巴,看向近在咫尺的克雷特,他聽到克雷特低聲說道:“不用謝。”
聲音很快被淹沒在狂風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兩人緊緊相依,共同抵御突如其來的雪暴,漫天的風雪仿佛在兩人周圍形成了一個繭房,將兩人包裹在內。
身體似乎并沒有感到寒冷,因為身旁的人熱得像個火球,融化了沾在身上的冰雪。
或許只有幾分鐘,又或許過了幾個小時,雪暴終于停了下來。
兩人一車幾乎被冰雪掩埋,只有胸口往上的部位還暴露在空氣中。
沈斯尉站起身,拍了拍頭發上的冰碴,重新穿好自己的飛行員外套,而這時他突然看到克雷特的脖子上有一條幾公分長的劃傷,應是被暴風中的石子給弄的。
“你還好嗎?”他問道。
——他并不是關心克雷特痛不痛,他只是不希望克雷特受傷,拖慢他的行進速度。
克雷特摸了摸脖子,道:“沒事。”
說完之后,他看著沈斯尉毫發無損的皮膚,問道:“你是不是不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