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瑪格人默許第一個新生兒的存在,那其他平民便同樣可以解除生育限制。到時候《宣言》成了一紙空文,新的能源危機或許又將爆發。
——到此為止,沈斯尉都能理性看待這件事。
真正讓他唏噓的是,在小男孩之后,又有第二個、第三個……許多個新生兒出生,等瑪格人發現他們的時候,已經沒法再簡單粗暴地趕盡殺絕,畢竟殺掉小孩這種事,到底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講。
沈斯尉記得克雷特曾經提過,現在瑪格人正在針對新生兒制定新的對策。
無論最后出臺怎樣的政策,這些新生兒的待遇肯定要比小男孩好百倍,甚至千倍。
也就是說,如果沈斯尉當初沒有動惻隱之心,救下那個小男孩的話,那小男孩已經成為了生命樹發展歷程上的犧牲品。
二十年后的現在,不少人突破藥物限制,恢復了生育能力。既然瑪格人可以針對這種情況制定新的對策,那當初又何必采取那麼極端的手段?
犧牲了薩拉,犧牲了行動隊,只為掩蓋未來必定會發生的事情,這樣真的值得嗎?
沈斯尉沒法判斷值不值得,因為歷史是個過程,沒有人能預知未來的事情。
他只慶幸,他當初放走了那個小男孩。
“唏噓?”克雷特顯然搞不懂沈斯尉為何有這種反應,看他的目光愈發懷疑,“所以這就是你救諾克的理由?”
“是。”沈斯尉語氣平平地說道,“以前有些事情無可奈何,現在有糾正的機會,那當然要糾正。”
克雷特皺起了眉頭,像是越來越看不透沈斯尉。
其實沈斯尉也不確定這些年瑪格人有過何種行為,以及他的態度是不是不符合瑪格人的身份。
但既然克雷特所謂的證據都只是佐證,那他自然不會輕易承認。
“我還是那句話,你對瑪格人的刻板印象不要套在我身上。”沈斯尉說道,“我從小在頂層出生,在頂層長大,就是實實在在的瑪格人。”
一碼歸一碼,盡管沈斯尉曾在潛意識中把自己和瑪格人劃清界限,但二十年的事情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現在沈斯尉還有任務在身,他不可能因為內心的動搖,就改變自己一直以來的價值觀,突然站到瑪格人的對立面。
而他的從容和堅持——又或者說嘴硬——似乎讓克雷特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只見克雷特狐疑地挑起眉尾,說出口的證據開始變得不像樣:“真會有你這麼矮的瑪格人?”
沈斯尉面無表情道:“你有意見?”
又提他矮。一米八哪有很矮?
不過既然克雷特已經這麼問了,說明他多半又信了沈斯尉的鬼話。
“還有,”克雷特歪起腦袋,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沈斯尉的腿間,“我聽傳言說,瑪格人都天賦異稟,你的怎麼會那麼小?”
“?”
沈斯尉愣怔了一秒,才意識到克雷特在說什麼。
上次在私人浴池,兩人坦誠相見,沈斯尉承認克雷特的尺寸“驚為天人”,但那是克雷特的問題,跟他有什麼關系?
“我哪里小?”沈斯尉壓抑著隱隱升起的怒火,“我明明是正常尺寸。”
“哦。”克雷特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我們對‘正常’的認知不一樣。”
沈斯尉:“……”
也不知是不是這流氓頭子沒能證明他不是瑪格人,心里感到不服氣,所以故意找碴氣他。
還真是幼稚。
……但不得不承認,他成功了。
沈斯尉不動聲色地抓住抱枕一角,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扇到克雷特臉上。但他立馬意識到他戴著氧氣面罩,這一下扇過去,多半會把克雷特扇成腦震蕩,那他苦心經營的柔弱形象就全毀了。
而且冷靜下來之后想想,他為什麼要跟一個喜歡海綿寶寶的幼稚男人賭氣?
“想打我?”克雷特注意到了沈斯尉蠢蠢欲動的右手,應是覺得好笑,輕聲笑了笑,“你們瑪格人打架用枕頭嗎?”
沈斯尉已經平復下來,松開右手,表情淡淡道:“我們瑪格人不打架。”
克雷特摸了摸下巴,眼眸里閃過好奇的神色:“我就坐這兒讓你打。”
很顯然,他在好奇柔弱的沈斯尉跟人動起手來會是什麼樣子,他自己想象不出來,所以想沈斯尉動手看看。
但沈斯尉自然不會上當。
他往后靠到沙發椅背上,雙手環抱在胸前,左腿搭到右腿上,一副不想跟鄉野莽夫計較的模樣:“我不打。”
修長的雙腿因交疊的姿勢從浴袍縫隙中露出來,左腿側面隱隱可見健康緊實的肌肉線條。
之前克雷特沒注意過,現在仔細看了看,這似乎是常年運動的人才能有的雙腿。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心里感到一絲奇怪。
是時通訊器響了起來,拉走了克雷特的注意力。他瞥了眼來電顯示,起身去了陽臺。
“是我……對……我可以幫你們解除能源站限制……見面詳談……可以……好,三小時后見。
”
幾十平米的小房間里,沈斯尉甚至不用豎起耳朵,就能清楚地聽到克雷特的談話。
通話對象顯而易見,是夜鶯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