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特淡淡反駁,“瑪格人之所以是進化人種,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心肺功能強大,能適應云層上方的低氧環境。而你沒了面罩就會呼吸不暢,顯然不是你所謂的‘聞不慣’。”
沈斯尉醒來的地方是在生命樹三層,那里所有的建筑都安裝有中央控制系統,以保證空氣中的氧氣濃度。
但在生命樹頂層卻不是這樣。
頂層以瑪格人的生活習慣為主,除了少數公共場所,在頂層工作的平民都需要背著沉重的氧氣瓶活動。
這的確算是強有力的佐證,但還不足以讓沈斯尉繳械投降。
“進化存在未知性。”他說道,“不是每個瑪格人都很高,也不是每個瑪格人都心肺功能強大。你不了解頂層的事情,不要妄下結論。”
一個是常年在樹外生存的流民,一個是官方認證的瑪格人談判官。
在談到瑪格人的事情上,當然是沈斯尉更有話語權。
“所以你的意思是,”克雷特歪著腦袋道,“瑪格人不斷進化,卻進化出了你這個病秧子?”
“個體不代表全部。”沈斯尉坦然道,“你之前猜得沒錯,我在瑪格人中地位很低,所以才會被派來談判。但這不代表我就不是瑪格人。”
只要克雷特拿不出決定性證據,沈斯尉就不會乖乖承認。
因為一旦暴露他別有用心,那他很可能就無法再接近能源站,甚至無法再接近克雷特。
現在克雷特明顯有和夜鶯聯手的傾向,暫且不管莫林做過什麼蠢事,至少對于沈斯尉來說,他也不希望生命樹里發生動亂。
“你還挺嘴硬。
”克雷特的表情并不意外,似乎沈斯尉大方承認才會奇怪,他又問道,“剛才我沒看錯的話,你是想救諾克對吧?”
話題驟然跳躍,沈斯尉沒能跟上克雷特的節奏。
剛才他的確沒有考慮太多,只想為諾克擋下子彈,但這又有什麼問題?
他反問道:“是又怎樣?”
“所以你不可能是瑪格人。”克雷特說道,“瑪格人不可能去救新生兒。”
盡管諾克已經十二三歲,但他在《宣言》之后出生,就是名副其實的新生兒。
沈斯尉已經被冷凍了二十年,在醒來之前他從沒見過新生兒,因此也不可能知道瑪格人對待新生兒的態度。
這就像之前在路上碰到抱著新生兒的婦女,屬于沈斯尉的知識盲區,稍不注意就會露出破綻。
不能露怯。他對自己說。
“不一定。”沈斯尉從容應對,“這些都是你的主觀想法。”
“不是不一定,是絕對。因為——”說到這里,克雷特的眼色沉了下來,嘴唇緩緩開合,“瑪格人曾經派人獵殺過新生兒。”
獵殺……新生兒……?
聽到這話,沈斯尉的太陽穴突然開始劇烈跳動。
他只感覺某個關鍵的齒輪緩緩轉動起來,帶動著一塊塊拼圖回歸它們本來應該在的地方。
上鎖的盒子終于開啟,光芒散去,塵封的片段開始繼續播放。
“目標人物出現,開始行動。”
隱藏耳機里傳來了莫林的聲音,沈斯尉和萊哲對看一眼,放下酒杯離開居酒屋,進入了黑暗的小巷中。
天空中飄起了淅瀝瀝的小雨,打在身上不痛不癢,卻讓城市籠罩著一層沉悶的氛圍。
“薩拉一定會恨我們。
”萊哲手中拿著槍,緊緊跟在沈斯尉身后,“希望計劃順利,別在她面前殺死她兒子。”
“不會的。”沈斯尉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兩人在某個拐角處停下。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薩拉公寓的窗戶,現在這扇窗戶里正亮著燈。
“本來直接綁走她兒子就好,為什麼非要搞包圍?”萊哲擦了擦額角的雨水,語氣有些不滿,“讓薩拉以為兒子只是失蹤,這樣不好嗎?那麼多人行動,她肯定知道兇多吉少。”
“薩拉一直很謹慎,”沈斯尉看著那厚厚的窗簾,“莫林上尉怕不保險吧。”
“但孩子都五六歲了,真的要下手嗎?”
沈斯尉沉默了一下,略微收起槍道:“我知道你是薩拉的歌迷,但為了生命樹的穩定……”
“我知道的,隊長。”萊哲重重嘆了口氣,“一些犧牲是必不可少的。”
沈斯尉不再接話,繼續看向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按照原計劃,行動隊會沖進薩拉的住處,帶走她的兒子,并處理掉。但還未等莫林下令,另一條街道突然爆發出槍聲,只聽耳機里有人喊道:“是夜鷹,夜鷹偷襲!”
窗戶里的紅衣女人聽到動靜,慌張地探出腦袋張望,接著立馬遠離窗戶邊,關掉了房間里的燈。
“薩拉要逃跑,”耳機里又響起了莫林的聲音,“快追!”
“砰”的一聲槍響,紅衣女人倒在了血泊中。
淅瀝瀝的小雨轉瞬間變成瓢潑大雨,莫林面露不耐地看著沈斯尉:“任務還沒有完成,趕緊去找!”
沈斯尉站在原地沒動,任由雨滴打在他的臉上:“有夜鷹干擾,中止任務吧。”
“有夜鷹插手就更不能中止!”莫林皺眉道,“你難道想讓這件事公之于眾?”
不能讓平民知道《宣言》有被打破的可能。
人們會產生不該有的想法,這樣會危及到生命樹的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