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聞景垂眼,他抬起手,按在心臟的位置繼續說:“就連我自己都以為,這不是一場游戲,我們是真的有可能會死的。”
“但死在賽車場真的很難看。”
“我和蘇郁,我和你,我不想和我的兩個仇人死在同一天。”
顧堂聞言,緩緩單膝跪地,用雙臂環住盛聞景,將下巴放在盛聞景頭頂,輕聲:“原來我是你的仇人。”
“一命換一命。”
盛聞景聽到自己的聲音,淡漠而平靜。
他從未有過現在這般驚嚇至極致后的虛無感。
“顧堂,我把自己的命還給了蘇郁,你……為什麼要把你的命還給我。”
“我不想要。”
如果就這麼扯平,我們之間是不是再也沒有任何能夠連接著我們的牽絆。
等到你對我再也沒有感情的時候,我們和平好聚好散。
盛聞景聲音顫抖:“顧堂,別把你的命給我。”
第92章
將你的命交給我,或者我把我的命運壓在你手中,這種話不能輕易說出口。
說的人或許無意,只是有感而發,并未往心里去。但聽的人會信以為真,甚至背負無法承受的壓力。
盛聞景就是這樣的人。
他不喜歡得到別人的期望,自然也不會輕易將自己的期許交給任何人。
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或許孤獨生活才是常態。
但顧堂與他,卻因十八歲那年的事故,永遠被捆綁在噩夢中。
午夜夢回,盛聞景總是能夢到他倒在血泊中,顧堂跪在他面前,用那種絕望而崩潰的目光,求他不要沉睡,一定得等到救護車到來。
他懺悔的是他的受傷,并非顧時洸作惡后的結局。
而如今,顧堂終于肯站在某種公正的角度,他想償還的東西,恰恰是盛聞景想放下的夢。
他們總是能在某個節點不謀而合。
然而這些東西摻雜過多感情,很容易令人迷失。
站在人堆里的經理是個人精,見盛總與顧總相望無言,但盛總表情明顯不太妙。 遂連忙擺手吆喝道:“那邊的乘客嚇得不輕,你們都快去樓里看看!”
醫護是做慣這個的,瞧著經理的眼神,為首的那個稍一琢磨,連忙裝作焦急的模樣,催促道:“快快快!我看那位女士似乎是心臟不太好的樣子!快跟我走!”
眾人來得快,去的也快,眨眼間,整個賽車場重新恢復寂靜,空曠仿若無人之境。
盛聞景雙腿發軟,根本沒法站起來。
他眼皮顫了顫,臉側飄過一絲涼意,緊接著是手背濕潤。
他緩緩抬頭,望向被燈照的發亮,恍若白晝的夜空。
輕輕對著空氣哈了口氣,說:“下雪了。”
雪那麼潔凈,純白而美好,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降臨。
盛聞景突然覺得自己很臟,他曾經嗤之以鼻的手段,如今是他慣用的伎倆。他甚至不擇手段的以性命或者錢財威脅對自己沒有助力的人,而剛剛,他居然想帶著顧堂和生身母親一起死。
“十九歲那年,我在康復中心訓練指部著力的時候,窗邊經常放著一個藍色的琉璃瓶子。”
盛聞景開口,呼吸急促,但好在語氣是平靜的。
“據說是上一個復建失敗,心態崩潰的病人留下的。”
“而總是往瓶里換不同鮮花的人,又恰恰是經常來做復建,恢復得不錯,心態極其陽光向上的女孩子。”
“她說火災燒毀了她的家……”
“小景,你有這麼漂亮的一張臉,為什麼還要每天做出悲痛欲絕的表情。
”女孩拄著拐杖緩緩走到盛聞景身旁,端詳著盛聞景的雙手,說:“多美麗的一雙手。”
這是盛聞景跟隨周果來到B市的第六個月,周果為他找到國內最權威的康復中心,希望他能在康復師的幫助下,重新回到正常生活。
“我沒有。”盛聞景面無表情,并吃力地用掌心合上高三英語教材。
其實他的英語成績已經極其不錯了,但B市使用的教材,與他之前學校的不太相同。
女孩抿唇失聲笑道:“我家被火燒的什麼都不剩,不也好好在做康復訓練,為什麼要拒絕護士姐姐們的幫助呢。”
“沒有。”盛聞景反問,“現在已經是你的訓練時間了,為什麼不去康復室呢?”
女孩操縱著電動輪椅,將放在膝邊的手提袋中的嫩黃色雛菊取出來。
雛菊枝葉已經是提前被修剪好的,只需要插.入琉璃花瓶即可。
“李醫生在開會,是在開關于你的會議。”
“因為你是周醫生家的孩子,周醫生技術又那麼好,你的病情康復院里很重視。但可惜,你并不是周醫生口中,很好照顧的病人。”
女孩直言不諱,聳聳肩并未在乎盛聞景的情緒,繼續說:“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得等到你的事情有結果,才能繼續重復之前的訓練。”
“你們可以不管我。”盛聞景覺得女孩一直在關注自己的手,而手恰恰是他此時最不愿意面對他人的器官。
但他想將手藏進口袋時,女孩卻忽然轉身,準確地握住他的手,動作小心翼翼,像羽毛拂過手背。
她說:“我家的情況你也應該從護士姐姐那里知道不少。
”
盛聞景:“火災。”
“是啊,火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