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盛年哪里來的主意,提出去郊區煙花燃放點玩。
家中四人一拍即合,迅速拋棄盛聞景,盛聞景第二根煙剛點燃,他們已經將車開到小區門口了。
“小景,真不去嗎?”周果喊道。
盛聞景:“我……”
“在和誰說話?”顧堂的聲音忽然從身后響起,打斷盛聞景。
同時,他和遠處坐在車內的女人四目相對。
周果沒反應過來,倏地,她意識到站在盛聞景身后,同盛聞景搭話的人是誰,臉色驟變,渾身繃緊。
盛聞景心說完蛋。
也不知怎麼的,他猛地轉身拉起顧堂的手,低聲喊道:“快跑!”
這個關頭,倘若讓周果與顧堂起沖突,不如直接給盛聞景一刀,自個捅死自個,省得兩頭尷尬。
刺骨的風從臉側劃過,盛聞景聽到身后傳來追趕的聲音,以及姨夫阻攔周果,周果破口大罵的憤怒。
他不敢停,也擔心顧堂的腿傷。
好在顧堂爭氣,還真就不帶喘的,跟著盛聞景跑了一段路。
“他們沒追上來。”
顧堂回頭。
盛聞景抿唇不語,帶著顧堂又經過兩個十字路口,前邊斑馬線有紅燈攔著,這才停下腳步。
他微微彎腰,雙手撐著膝蓋,控制著呼吸,卻也忍不住大口喘氣。
他喘著喘著,忽然大笑起來。
在顧堂面前,他好像總是很狼狽。
眼淚被笑得止不住,他只能用手胡亂抹了抹眼角,然后將手背的眼淚,全部擦在顧堂的大衣中。
“像偷情。”顧堂總結。
盛聞景:“明明是私奔。”
“小姨會殺了我的。”盛聞景長嘆。
維權的緊要關頭,當事人怎麼能和被告的親屬在一起呢。
“但我更喜歡這種,好像和全世界為敵的感覺。
”
顧堂整理盛聞景跑散的發型,幫他冷靜道:“他們都是最愛護你的人,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好,所以不喜歡我出現在你身邊,是應該的。”
“而你也不該把他們當作敵人。”
“那麼你呢?”盛聞景反問。
顧堂:“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那麼我們來談談顧時洸的事吧。”盛聞景攤手。
既然都聊到這里了,怎麼能不多討論討論時下還未解決的娛樂新聞。
路邊沒什麼人,盛聞景能夠摘掉口罩與帽子,緩慢地沿著人行道走。
“律師函是在我發病前幾天寄過去的,但老實說,這是場注定敗訴的官司。”
抄襲與故意傷害,法院是以兩樁案子受理的。
這也是律師團的建議。
他們提交第一份案件詳情,是為了引起公眾輿論,倒逼司法機關不得不受理此事。
第二份故意傷害才是重中之重。
“盛總,您得找到證據。”律師在提交第二份報告時,提醒盛聞景。
……
顧堂沉吟道:“買賣合同至今保存在父親那里,你想做的,只是引起輿論……那麼,故意傷害呢。”
時間過得太久了,盛聞景做手術也都是在顧氏私立醫院,醫院里有沒有留下檔案都不好說。
以顧弈的手段,相信在蕊金杯決賽前,便已將所有證據銷毀。
盛聞景只有在康復醫院的驗傷就診報告,但這并不能證明,他的手就是被顧時洸所傷。
“……”
盛聞景一眨不眨地望著顧堂。
良久,顧堂道:“我會盡力尋找當年的目擊者。”
只要顧堂肯幫,盛聞景相信能找到有關于舞臺的蛛絲馬跡。
如果當年的顧堂能夠像現在這樣,面對他的提議,不必再擁有那麼多顧慮,是不是事情就能朝著更好的方向走。
并非變得像萬花筒,從外朝里望去,即使繁華,卻仍有種即將陷入瘋狂的支離破碎。
“——父親請了很多作曲家完成那首曲子,但我沒能從他們的演奏中,聽到屬于你的琴聲。”
顧堂手機中一直保存著那首參賽曲的前半章,是之后他格外邀請鋼琴家演奏的。
“我想,如果是我自己來填那些已經被中斷的殘章呢。”
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是想隱藏什麼。
盛聞景停下腳步,抬手觸碰到顧堂柔軟的側臉,以及帶著冰涼的液體。
濕潤順著他的指縫一路向下,浸潤指縫,擴散至他掌心的紋路。
盛聞景啟齒:“顧堂,其實那份沒寫完的曲子,前半段寫的是和你相遇后,我每天都很快樂心情。”
“所以你會在旋律里,感受到很莫名但很洶涌澎湃的快樂。”
“如果具象化的話,像是夏天冰棒的味道,或者我們一起去挑選鋼琴,我得到水晶鋼琴模型那天的天氣。”
“后來,是因為媽媽的病,讓我意識到,這可能是我一生一次的快樂。”
“白天在病房接受現實,渾身都是消毒水味。而你似乎并沒意識到,那個時候我,更需要的其實是陪伴。”
“你會買禮物送給我,會講很多讓我開心的笑話。但很像灰姑娘午夜十二點的舞會。翌日清晨起床,我仍然要面對數不清的病危通知書,戀愛很甜蜜,但我的苦太多了,沒辦法中和。”
盛聞景從后擁抱顧堂,將臉貼在顧堂脖頸,低聲:“顧堂,我的過去,或者我們的過去。”
“已經完全沒辦法再彌補了。”
就像那段殘章,永遠停留在十八歲。
“別再試圖編寫它,這會讓我感到,即使我已經走出那段陰影,你仍然會拉著我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