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堂屏住呼吸,沒敢用力。
盛聞景也是,手指輕輕搭在顧堂的肩膀。
他渾身繃緊,直至肌肉的酸痛再也無法支撐,睫毛落寞地耷拉在眼瞼處。
盛聞景手腕下垂,片刻,被顧堂捉進掌心。
顧堂喉頭滾動,明知不能,卻無法控制地將唇印在盛聞景的眉心,道。
“睡吧。”
盛聞景語氣中全是無法掩飾的疲倦,像是積攢了多年的重擔,一股腦地傾瀉而出。
他說:“顧堂,你在臺里開會的時候,有沒有人告訴你,我和蔣總并不只是單純的師生關系。”
顧堂坦然:“有。”
“但我不信。
第75章
為什麼不信,你應該相信,你應該相信盛聞景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盛聞景很清楚,早在他和蔣唯站在同一條船的時候,他就已經被某種看不見的改變而同化。
他再也無法站在平等的角度,去看待每個人。
耳暈目染間,他變成了第二個蔣唯。
就像他解決問題,已經不再以理服人,將所有道德與法條搬上臺面,按照事實論據去做反抗。
現今,盛聞景手中擁有的資源與權力,已經完全能支撐他,以蠻橫的手段,近乎于殘忍地剝奪著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這種思維令他恐懼,卻又沉迷,名氣帶給他的蝴蝶效應,使他愈發順風順水。
蔣唯說:小景,你屬于音樂,更屬于這個音樂規則中,站在金字塔最頂端,制定規則的人。
留音時代帶給盛聞景的資源,使他自起點起,便抵達無數人望而不可及的羅馬。
盛聞景輕聲,“我和你比起來,從來都是不平等的。”
“你看不起的人,恰恰是你能掌握的大多數,這種掌握沒法滿足你的征服感。
”
“顧堂,我沒辦法相信一個善于征服的人。”
他的興致,全憑隨心的欲望。
而盛聞景恰恰是喜歡控制欲望的性格。
他近乎于自殘地克制著自己,讓所有欲望隱匿于心潮之下。
顧堂的懷抱很溫暖,盛聞景覺得自己的身體,有被在逐漸解凍,但只是短暫地將他從冰涼的情緒中拉出來片刻而已。
盛聞景承認,他還是無法脫離輿論,那些鋪天蓋地的評價,比任何災難都容易壓垮他。
對事物人心的敏感,令他在創作中所向披靡,很少有枯竭的時候。
而這份天賦,將他送向自糾的深淵。
不可控制的,盛聞景在網絡中搜索自己的關鍵詞,直至面色蒼白地看到,有人用他的照片制作遺像。
“我立刻聯系人撤掉熱搜。”顧堂沒辦法奪走盛聞景的手機,只能單手捂住屏幕道。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你應該好好休息。”
盛聞景:“熱搜不重要,我要回去開會。”
“開會!?”顧堂愣了下,旋即不可思議道:“現在去電視臺,和導演組商量嗎?他們只會告訴你,可以先和公關部草擬公告,但得等輿論上升至巔峰,鬧得人盡皆知。”
“他們希望得到的是熱度,而不是所謂的澄清。”
盛聞景不贊同顧堂的說法,搖頭道:“我這里有律師,去節目組只是為了規避一些原則性問題,南舫那組,決賽還是得跟我合作,發布澄清公告不能制止極度憤怒的粉絲。”
“那麼你自己呢?”
盛聞景從上衣口袋里,找到隨身攜帶的藥片,沒回顧堂,也更未去拿已經變得冰涼的水,就那麼隨意干嚼了幾下藥片,苦澀順著舌尖滑進喉底,讓盛聞景心中的負擔略微減輕了點。
他說:“留音時代的法務部會全權處理我個人的名譽權。”
“我以為你會說,你會自行處理,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顧堂拉開床頭柜抽屜,從中拿出粉色包裝的糖果。
盛聞景就著他的手含進口中,是草莓味。
他略微勾起唇角,笑笑:“人總要長大,強撐著局面,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顧總,簽合同的時候,節目組就強調過,出緋聞對節目造成負面影響的話,藝人是得賠錢的。”
盛聞景咬碎糖果,用過來人的語氣道:“這事沒辦法當縮頭烏龜,在節目組任由熱度上升的時候,得先和南舫那邊的經紀公司溝通,雙方共擬公告,同時找到粉絲后援會的會長,三方共同努力,才能平復粉絲的心情。”
顧堂的窗臺上,栽種著一盆開得正盛的鈴蘭花。
他留給盛聞景獨處的時間,半小時后,再次推開臥房房門時,盛聞景正彎腰,用手指觸碰下垂的花朵。
手機仍緊緊貼在耳邊,但他的神色,已經比十幾分鐘前放松。
“就按照我說的辦,我沒什麼爆料的東西,如果他們能挖到,算他們的本事,不過……留音時代明年的獨家版權還沒定,究竟放在哪個平臺還沒確定,招標會年底才進行。”
“還有……呂純。”
盛聞景頓了頓。
“如果南舫那邊更靠近節目組的意見,可以先放棄雙方協商,針對爆料平臺,直接擬律師函。”
呂純在電話那頭道:“老板,你是擔心南舫公司會提出模糊概念,借機炒作,并且不與我們協商嗎?”
“不是。”盛聞景搖頭。
他不再解釋,道:“去做吧,我很快回來。
”
掛斷通話,盛聞景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顧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