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那是我的初戀。”
盛聞景停頓片刻,輕聲說。
在最喜歡的時候去恨一個人,最終會變得分不清哪種感情才最正確。
十八歲那年冬天,盛聞景跟著周果一家前往B市定居,周果與丈夫托關系找到全國最好的心理醫生,對盛聞景的精神狀態進行強行干預。
十七歲的盛聞景,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也會有想割腕自殺的時候。
演奏者失去雙手,就像翱翔天空的雄鷹失去翅膀。
康復治療機構在十一層的寫字樓里,盛聞景無數次站在窗邊,看著遠處的車水馬龍,心中盤算,倘若自己從這里一躍而下,究竟會砸在水果攤前,還是掉進噴泉水池。
好在他有推顧堂掉下舞臺的勇氣,卻沒有直面生死的沖動。
或許,只有活著才能得到無限可能。
右手損傷嚴重,為了盡快回到學校繼續學業,盛聞景嘗試用左手寫字。久而久之,他從右撇子變成左撇子,右手在大一上半學期完全康復,就好像他遭受過的一切,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虎口處猙獰的疤,變作塵封記憶的門。
自然給予人體優秀的自我保護機制,時至今日,盛聞景已經不大記得,自己高中時所經歷過的那些事。
那份感情,逐漸被新戀情所掩蓋。
喬莘成為那個拉他上岸的人,他在咸腥的海中溺亡,最終獲救。
蔣唯說:“小景,我是你的老師,也是你的親人,如果想對我坦白,可以隨時來留音時代附近的那套公寓。”
盛聞景說好。
小孩子可以用喜歡或討厭,區分自己眼中的人或物。
但成年人的世界,絕大部分東西,都能用價值衡量。
就像蔣唯所說,與顧氏合作,盛聞景能夠得到許多他從前接觸不到的人脈。這些人脈難能可貴,多少年輕人擠腦袋,都無法觸碰那道門檻。
現在,這塊香甜濃郁的蛋糕,就那麼擺在他面前,供他隨意切取。
誰不要誰是傻子。
盛聞景收到財務匯報來的,支付員工上月工資明細,他痛定思痛,決定暫時拋棄自己那些傷春悲秋,難以言喻的感情。
節目正式開始錄制,導師得有十多天的時間吃住在拍攝地,盛聞景提前回家收拾行李。
衣服都是造型師搭配好的,直接快遞寄去節目組。剩下的個人用品,需要盛聞景自己準備。
他坐在陽臺,穿著棉質睡衣,發消息給廖于宏,說:廖叔叔,請你把顧堂秘書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安排人確定顧堂的行程,代你好好招待他。
廖于宏一拍大腿,高興道:“你這孩子,可算開竅了。”
滴——
玄關處,防盜門密碼鎖傳來提醒。
“什麼味這麼香?”
喬莘拉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出現在盛聞景家中,他歪著頭努力朝廚房的方向深呼吸,直至盛聞景趿拉著拖鞋來到他面前,無語地看著他那雙嶄新的球鞋,說:“去換拖鞋,自己找拖把,把踩過的地擦干凈。”
“今天拍攝海報才換的新鞋,沒踩多少地,你看,鞋底都還是干凈的!”喬莘想逃避做家務。
他岔開話題,問盛聞景:“是在做鹵煮嗎?”
“嗯。”盛聞景走到廚房,掀開鍋蓋,從鍋里挑出一小片蓮藕。
喬莘去鞋柜找到拖鞋,盛聞景端著碗靠在吧臺前,看他飛快地洗手拖地,然后站在他面前。
“啊——”
喬莘自然地像從前那樣,張嘴等待盛聞景投喂。
盛聞景勾唇,極為緩慢地沖喬莘露出笑容,喬莘被盛聞景忽如其來的顏值暴擊,勾地暈頭轉向眼花繚亂。
倏地,盛聞景拉下臉,將碗往喬莘懷中一塞,冷酷道:“自己吃。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是你男朋友,沒有必要再喂你了。”
“哦。”喬莘遺憾地吞掉藕片,說。
“那我以后還能吃你做的飯嗎?”
盛聞景頓了頓,而后恍然大悟,問道:“你是因為我會做飯,才和我談戀愛的,對吧。”
喬莘詭異地沉默了一秒,小心翼翼道:“也不算。”
他繼續說:“反正已經分手了,原因也沒那麼重要。”
盛聞景忍無可忍:“帶著你剩余的行李給我滾!”
“……”
喬莘才不怕盛聞景,盛聞景是紙老虎,他笑瞇瞇地踱步去廚房繼續覓食,盛聞景走到臥室,將喬莘留在他這沒帶走的,剩余的個人物品拖出來,足足兩大箱。
“這麼多啊。”喬莘聽到拖拽的聲音,叼著豆皮從廚房探頭道。
“我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裝這些東西。”
世界上,有那麼兩種人,能夠做親人,能夠做兄弟,但就是不能做情侶。
沒有感情不和,沒有出軌,甚至連嫌隙都少得可憐。
知道盛聞景和喬莘在一起的人不多,但都不理解他們明明感情那麼好,卻還是選擇各奔東西。
原因很簡單,只是單純的不合適而已。
喬莘喜歡的,盛聞景不喜歡。盛聞景在意的,喬莘覺得很無聊。他們能夠理解對方的喜好,卻無法真正讓對方融入自己的生活。
也沒有必要非得做戀人,才能維持感情。
所有愛情最終都會逐漸傾向于親情,他們只是提前跨越快進步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