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其他學科不同,師徒傳承方式與醫學類似。
顧時洸需要一塊獎牌作為敲門磚,蕊金杯是最好的選擇。
“也可以讓他來游說我,但我的答案永遠都會是拒絕。”
盛聞景怒極反笑,顧弈以顧堂做威脅,這并不能使他生氣。顧堂是他的兒子,老子拿兒子擺布,盛聞景是外人,沒理摻和人家家務事。
與其他人簽署協議購買版權,會有泄露的風險,但盛聞景的可能性就小很多。
顧氏會用他和顧堂之間的關系,威脅他,吊著他,用周晴的生命,用盛年的未來,逼著盛聞景做選擇。
只因為盛聞景還是個無法真正,徹底保護自己的小孩。
小孩永遠比步入社會的成年人更好拿捏。
顧弈:“你是天才,天才該選擇最正確的。”
國外賽區有能力奪冠的選手,他們的演奏水平與家庭條件畫等號。他們和顧家一樣,有權有勢,甚至比顧家還要顯赫,所以顧弈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與盛聞景面對面交談。
有盛聞景在,顧氏大可走捷徑,選擇接觸最沒有威脅的盛聞景。
只不過,有一點顧弈想錯了。
盛聞景喝光果汁,酸甜的味道沖淡他唇齒中的苦澀,這是被顧弈威脅后,產生的生理反應。
他舔了下干涸的下唇,輕聲說:“我不會放棄我所堅持的原則,就像顧堂,剛剛顧總說他在等待我分化。”
“可我分化后,又能怎樣?”
“愛這種感情,本質與激素相關。”
“你擔憂顧時洸長大,會和顧堂爭奪家產,所以把他培養成只懂音樂的公子哥。顧時洸明明也是你的兒子,你該分給他同樣的愛和權益,卻為什麼沒能平衡天平兩端呢?”
“因為你也不相信親情的愛,能夠受得住金錢的誘惑。
”
“換言之。”盛聞景字字誅心,一字一句道。
“因為顧弈這個人,從頭到尾只相信自己。”
“很不巧,我也是這樣的性格。”
話音仍回蕩于耳時,盛聞景被突如其來的外力,瞬間截斷下一句話。因為顧弈猛地掐住他的咽喉,他的后腦勺重重磕在堅硬的椅背中。
“呃……”
喉管受到外力擠壓,被迫發出短促沙啞的喘息。
隨著顧弈掌心的逐漸收緊,盛聞景胸腔中的氧氣急劇消耗,直至他整張臉變成絳紫色。
“你、你以為……殺了我,就能、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嗎?”
即使缺氧難耐,盛聞景也自信顧弈不會真殺了他,他只是想給他一個難以忘懷的警告而已。
而這種警告,于盛聞景而言,無關痛癢。
恍惚中,擰眉的顧弈,與盛聞景印象里的顧堂的臉,在眼花繚亂中逐漸重合。這對父子生氣起來,簡直像是同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
顧弈是什麼時候松手的,盛聞景已經不太記得了。
他走出房間,環顧走廊四周環境,空曠地仿佛無限循環的電影片段。
無論走向何處,通道都能擴展至,他累死都無法抵達的遠方。
掌權的長者,不會允許羽翼未豐的晚輩忤逆,更討厭有人剖析他的心思。盛聞景也僅僅只是試探,并未將話徹底攤開,便已經被威脅至近乎窒息死亡。
顧弈為顧時洸籌謀,這是他作為父親的愛,即使并不光彩,那也是難能可貴的父愛。
而盛聞景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從泥濘中走出來,掙扎著離開荊棘叢。
他絕不會幫顧時洸打假賽,也更不能允許這種骯臟的交易,讓能發出動聽音樂的鋼琴,染上并不屬于它的污穢。
缺氧的后遺癥并不嚴重,但足以令他手腳發軟,無法獨立走下臺階。
盛聞景強忍暈眩與惡心,扶著墻面緩慢向前,然后在拐角停下,緊緊抓住扶手席地而坐。
四下寂靜,他緊閉雙眼反復回憶,顧弈提出的那些承諾。
聽到用最好的醫療資源治療周晴,盛聞景還是會忍不住心動。他認為自己還沒擁有缺失母親后,仍能獨立完好生活的能力。
他的情感告訴他,只是抽出一份,自己并不需要的自作曲,交給顧弈即可,但理智會在產生這些想法的瞬間,揮舞著鐮刀,將情感撕得粉碎。
顧弈的天平,只是衡量兩個兒子的能力。但盛聞景的天平,卻是將原則和周晴左右擺放,就像是網絡老生常談的話題。
家庭和事業,必須得舍棄一個時,該選擇丟掉哪方。
須臾,盛聞景無聲地捂著臉,手指緊緊按住眼皮,使勁控制著發燙的眼眶,讓那些難以控制的眼淚,沒那麼容易流下來。
父親去世時,他站在他的墓前想,如果他面臨死亡,一定會選擇最快速的方法離開這個世界,絕不會給家人造成任何麻煩。
當他將這個想法告訴周晴時,周晴笑著說,可是家人很希望你能活下去,即使十幾張病危通知擺在面前,家人也會選擇繼續治療。
直至今日,盛聞景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也希望媽媽能夠活下去,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甚至是生命。
控制情緒很艱難,但盛聞景還是一點點地整理心情,直至徹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