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餛飩外,還有幾道可口小菜,盛聞景著實是餓了,但還是忍耐著暴飲暴食的沖動,只吃六七分飽便放下碗筷。
顧堂吃飯比他還慢,碗里餛飩都要泡大兩圈了,他還在慢條斯理地挑揀著湯中的紫菜吃。
吃飯快,大抵是國內所有中學生的習慣。
學校為了讓學生多學半小時,普遍會將學生用餐時間縮減至四十分鐘以內,導致大量學生只能靠面包果腹,等待半夜回家再吃宵夜,或是加快吃飯速度,盡量控制在十五分鐘內。
盛聞景捧著碗,問道:“進店的時候,我聽到你那位朋友說,你是為了看誰的比賽,特地回國的。”
“所以這個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盛聞景笑了下,但笑意并未出聲,只是唇角微勾而已。
肯定道:“不是顧時洸。”
“你身邊還有其他會彈鋼琴的人,既然能和你做朋友,想必也很優秀。”
“他的名字是什麼,說不定我也認識。”
顧堂不動聲色地離盛聞景遠了點,緊接著,盛聞景捧著碗,刻意用筷子去夾離自己最遠的杏仁菠菜,他手臂橫在顧堂眼前,纖長白皙,光影下晃得顧堂產生剎那的恍惚。
這是屬于少年成長至青年階段,最特別的時期。
擁有最熱烈與不諳世事的意氣風發,逐漸走向更成熟穩重的成年世界。
盛聞景不喜歡鍛煉,瘦是最純粹的沒二兩肉的瘦,并非顧堂這種體脂率精確至小數點后兩位。
他咬著杏仁,不依不饒,“怎麼不說話啦?”
顧堂放下湯勺,偏頭淡道:“如果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愿。”
“世界會變成美好的明天。
”
盛聞景從善如流。
話音剛落,顧堂噗嗤笑出聲,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盛聞景半蹲在沙發與矮腳桌之間,他騰出手,將手放在顧堂膝前,仰頭認真道。
“那麼,顧堂。”
“你會讓所有事情都如愿發生,對不對。”
顧堂不語,只是沉默地望著盛聞景。
客廳燈光開至最亮,盛聞景眼中有燈光淺白的折射,挺拔鼻梁之后的陰影,恰巧與他睫毛的影子相接。
顧堂曾在大學時,輔修過一學期的西方美學,教授著重講述陰影對于一幅畫的重要性。
光與影,相伴而生。
光芒只有在影子的伴隨映襯,才能顯得更璀璨。
正如當下他眼中的盛聞景。
臉部輪廓的明暗交界似被刀切般,筆直而鋒利。
眼神柔軟,卻并不能使五官減弱視覺侵略性。
盛聞景的長相偏冷,接近于冷酷。
顧堂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選擇這樣的詞描述一個人,但盛聞景確實不像是很好接近的模樣。
音樂廳后臺,他看到他獨來獨往,即使坐在人群中,是所有人圍著的焦點,也好似被什麼透明的隔層封閉,他將所有人劃出他的交際線。
……
蕊金杯的晉級名單在七個工作日后揭曉,盛聞景毫無懸念地拿到了小組第一。
第一名有簡單的獎狀可以拿,由于比賽的特殊與含金量,國內一些企業會聯系具有競爭力的選手,提前進行投資,贊助選手參賽時的衣食住行。
盛聞景接到的企業邀請不下數十家,但他只挑出了其中一張黑金邀請函放在手邊。
“哥哥,這是什麼?”盛年趴在盛聞景身旁,邊聽盛聞景制作自作曲小樣,邊拿起邀請函翻看。
盛聞景:“沒用的廢紙,待會拿下樓丟掉。”
“邀請……盛聞景同學,參加顧氏舉辦的,舉辦的晚宴。”盛年念道。
顧氏,本市沒有第二個姓顧的企業。
落款是顧弈,顧堂父親的名字。
那位不茍言笑,曾在盛聞景面前,教訓顧時洸的男人。
盛聞景拿起邀請函,反復念了幾遍里邊手寫體的文字。
他受顧家恩惠,得以用高出市價頗多的薪水,成為顧時洸的陪練。賺到的錢,也都作為治療周晴的醫藥費,盛聞景感激顧家,卻并不想與他們過多來往。
那是他登天,都接觸不到的世界。
而他卻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逐漸遺忘顧堂也是那個世界的人。
盛聞景問顧堂,你父親邀請我參加晚宴,我該應邀嗎?
“為什麼不?”顧堂說。
他最近經常來培訓班,聽盛聞景彈琴。
盛聞景正在練習下一場比賽的參賽曲目,聽到顧堂這麼回答,他并不覺得奇怪,卻還是問:“我去會顯得很奇怪,不是嗎?”
“之前我提過顧氏每年的資助,但你拒絕了。這次晚宴,是邀請每位被顧氏資助過的優秀學生,他們是晚宴的主角 并非你所想象的上流社會交友會。”
“而你作為優秀的鋼琴演奏者,代表絕大多數努力而得到回報的人。”
“父親只是想邀請你,盡量和更多的同齡人交流而已。”
“我和他們不一樣。”盛聞景說。
顧堂單手撐著下巴,打量道:“哪里不一樣?”
“都是十七八歲的人,有哪里不一樣?”
盛聞景抿唇,垂眼按按琴鍵,清脆的琴音自指尖流淌而出。
哪里都不一樣,盛聞景想。
企業資助學生,除了少部分真愿意獻出愛心的企業,大多都是為了政府頒布的減稅免稅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