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著唇角,“再見啦。”
傍晚。
回家時,盛聞景特地去理發店,將已經足以扎小辮的頭發剪短。
他湊在落地鏡前,理發師扒拉了下他的劉海,問:“剪多短?”
比賽得做發型,盛聞景想了想,“兩側剪短就好,劉海就算了。”
比起留發,盛聞景更喜歡剃寸頭,清洗起來方便,更無需出門打理發型。
他的發質不算軟,卻蓬松,很多時候,起床都得靠直發器將翹起的頭發按下去。
如果不是為了上鏡好看,盛聞景倒是很愿意,像同班同學那樣,剃個半青茬的光頭。
顧家。
顧堂坐在天臺吹風,狐貍窩在他懷中,長尾巴對著他的手臂掃來掃去。
顧堂曾將狐貍送去專門機構,將其放歸野生環境。奈何狐貍太聰明,總是抱著他的腿不肯放。
本就是擁有野性的生靈,該回歸大自然,即使留在人類生活的地方,也該時常擁有自由才行。
顧堂出國,狐貍便會去野生自然山林里養著,待他回來,親自再將狐貍接回家。
狐貍顯然也很喜歡這種生活,顧堂對狐貍行為的理解,大抵是,狐貍去山林,類似于小孩子出去春游。
玩夠了,家人便會接它回家。
顧堂攏了下狐貍蓬松的絨毛,淡道:“你也有半年沒見盛聞景,我帶你去看他比賽。”
狐貍只能根據顧堂的表情,判斷喜怒哀樂,它好奇地歪著腦袋,這是動物認真理解人類語意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算了。”
顧堂又道,“狐貍是聽不懂鋼琴曲的,對吧。”
他在問狐貍,也在問自己。
那些晦澀難懂的鋼琴曲,大眾無法真正理解其中含義,而顧堂也并不認為,自己能夠成為那部分,坐在音樂廳,如癡如醉的聽眾。
蕊金杯初賽后臺,選手們經由主辦方安排,按照順序進入待機室。
待機室里大多都是熟人,不怎麼認識的選手,也是琴練得不錯,卻達不到真正的高水準,來試水混經驗的。
盛聞景安靜坐在角落,聽身邊認識的幾個選手聊天,他不太插話,也不想成為話題中心,但為了表示自己在認真聽,偶爾回應幾聲。
“盛聞景,這次獲獎后,你有什麼打算?”其中一名女選手問。
盛聞景和這位女選手,一起參加過市區鋼琴協會舉辦的踏春活動,比起其他人,兩人在當下的環境中更相熟。
“聽說你已經準備好了決賽曲目!是什麼是什麼!”離盛聞景最近,身著深灰色禮服的男選手問。
“消息這麼靈,怎麼不去做小道八卦記者啊你。”女選手失笑。
盛聞景也跟著笑,彎眸說:“還沒最終決定用哪首,但已經有一點頭緒了。”
都是知道彼此實力的人,倒也不必用外交辭令敷衍。
“不過到時有國外選手,他們的水準普遍在國內演奏者之上,如果我能進決賽就已經很好了。”男選手嘆道,同時拍拍盛聞景的肩膀,“加油。”
“謝謝。”盛聞景答。
“自作曲這種賽制,不是為難人嘛。”女選手毫不掩飾抱怨,苦惱道:“我們負責演奏,創作難道不該是編曲的工作嗎?非得做自作曲,兩個分值加在一起算,平均下來連及格線都不夠。”
盛聞景莞爾,“但那都是決賽才需要的東西,現在還是安心比賽比較好。”
“年初音樂節我也跟朋友去了,演出很不錯。”女選手捋了下齊腰卷發,“真羨慕你們這種天賦型選手。
”
話雖如此,她卻并未真表露更多的羨慕。聚集在一起隨意聊天,是他們賽前慣用的消遣心態方式,并非真對自己的水平不自信。
真正走上鋼琴這條路,很少有專精演奏的演奏者,如果能在演奏中,用音符表達自身情緒,從而感染聽眾。約來的曲子,雖也富有感染力,但每個人對音樂的理解不同,編者和演奏者的同步理解,始終會出現誤差,除非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
盛聞景低頭擰開水瓶,抿了口蘇打水,借口有事走出待機室。
半小時后才開始初賽前期預熱,主辦會根據網絡票選,請海選落選的選手返場表演。
“呼——”
盛聞景一口氣登上音樂廳天臺,他靠在墻邊深呼吸,讓胸腔中濁氣都排出,思緒逐漸被暖風找回后,才又將蘇打水喝了點。
他從天臺眺望,幾百米外是本市最大的體育館,那里經常有人舉辦演唱會。
音樂廳與體育場,建筑交相輝映,中間隔著一條禁止車輛通行的林蔭大道。
秋日時,這些蔭蔽似被火燒得通紅,鋪天蓋地的落葉將人行道覆蓋。盛聞景還撿過紅葉,收集回家后,制成書簽,保存進字典里。
叮——
手機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寶貝,上臺不要緊張哦,媽媽等你回家吃晚飯。]
盛聞景閉眼,一遍遍播放著語音,并將語音存入收藏。
耳邊的風,與周晴溫柔的聲音達成莫名的和諧,絲絲縷縷地纏繞著盛聞景,像是原本就長在盛聞景身上的某個器官。
掐點回到待機室時,恰巧碰到迎面走來的,浩浩蕩蕩的人群。
最中央的人顯然是焦點,被所有人討好地擁戴著。